今日有雨,千絲萬縷從空中飄灑而下,屋中本就略顯陰森,秦良玉又木著臉坐在桌前,好似活閻王在拷問小鬼,沉悶恐懼之意在屋中蔓延開來,在張石几乎崩潰時,這柳文昭又爆喝一聲,實在是讓張石承受不起,但見他身形一歪,整個人便跌倒在地,仰面瞧著秦良玉:“將軍您……”
秦良玉無奈的瞧了柳文昭一眼:“啟文方才還在找你。”
言外之意柳文昭聽出來了,是希望自己暫時消失在她眼前,嘴當下撇了撇,行禮的動作帶著些不情願,倒退著出了秦良玉的房間。
“石石,你將石砫的情況與我說一說。”秦良玉緩和了口氣,淡淡盯著呆若木雞,分明想問些什麼,卻又什麼都不敢問的張石。
幾經猶豫後,張石開口:“小的在石砫也有些年頭了,有些事今日便與將軍說一說。”
張石道,這麼些年,不只是馬千乘,連帶著馬家旁系也未少被覃氏間接性的坑,說是間接性的坑,乃是因為覃氏之前不掌權,想跟著攙和也沒有理由,是以只能在每晚睏覺時,在馬鬥斛旁邊吹風,軟硬兼施求著他按照她的意願來處理宣撫司的事,如此一來便經常性出現白日馬鬥斛還是這樣決定的,待過了一夜之後便轉了話鋒。大家皆不是傻子,時日久了自然知道這其中的事,便對覃氏不滿起來,再加之覃氏與楊應龍那檔子事時不時在市井傳一下,惹得大家更是忿忿,直道覃氏傷風敗俗,丟了石砫的臉面,但有關這事,馬鬥斛這扣著綠油油頭衣的當事人都沒發表什麼言論,眾人就更不好說什麼了,好在這麼些年下來,覃氏也並未有太出格的事,大家能忍也便忍了。但現如今不同了,覃氏掌了權,管的事便多了,原本不算事的事此時也算事了,這便讓大家受不了了。
秦良玉一聽這話,眉峰微挑,眼中帶了些笑意,這麼說來,覃氏與馬家旁系的關係本就如履薄冰,再稍稍一挑說不定便能成事了,當真是事半功倍,這還要感謝覃氏這些年孜孜不倦,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作死。
張石見秦良玉鮮少有表情的臉上帶著的稀罕笑意有些陰沉,不禁打了個寒顫,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粒子:“將軍用小的效勞麼?”
秦良玉從沉思中回過神,知道張石是好意,原本也想和顏悅色回他一句,不料開口便道:“不用。”
這倆字當真是沒有最生硬,只有更生硬,連張石這種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有著金剛鑽般的心腸的人都忍不住想掩面哭一哭。
秦良玉見張石泫然欲泣,以為他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安慰道:“沒事便下去吧。”
張石如遭雷擊,大張著嘴愣在原地,瞧著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用完了便將他當抹布甩開的宣武將軍,強忍淚目倒退著出了秦良玉的房門。
待人都走光後,秦良玉鬆了口氣,這事也算是重要的事,隨意讓旁人去的話,她著實是不放心,思來想去便決定自己去,這廂剛一下定決心,另一廂陸景淮便差人來傳話,說是京中回了信,請秦良玉過去一趟。秦良玉右眼皮連著跳了好幾下,總覺得這信中的內容大約不理想。
果不其然,待秦良玉見到陸景淮之後,對方也是一臉的嚴肅,蹙眉道:“良玉啊,說過你多少遍了,姑娘家家的衣衫要理整齊了,你這成何體統?”
秦良玉低頭瞧著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原來是方才下馬跑的急,領子有些微的敞開,所露的脖頸的面積大了些,當下抬手理了理衣裳,問:“信上如何說?”
陸景淮這才道:“大人他不想趟這趟渾水。”
說到底還是因為楊應龍的關係,眼下朝中眾人對楊應龍都持觀望態度,生怕自己當了出頭鳥後,楊應龍若是不死,那死的便是自己。
兩人陷入沉默,陸景淮捏著信也覺煩躁,隨意一揮,將信扔在半空,鼻前卻傳來極淡的一陣幽香,那輕飄飄的信紙還未落地又被陸景淮給撈了回來。
“你做什麼?”陸景淮這套行雲流水的舉動把秦良玉瞧的一愣。
陸景淮將信紙拿到鼻前仔細聞了聞,確定方才不是自己的幻覺,這信上確然有女人家胭脂的香氣,遂對秦良玉道:“這事大約還有轉機。”
秦良玉被陸景淮說的一愣一愣的,木呆呆問:“此話怎講?”她只瞧著陸景淮聞了幾下信紙,難不成這主意就被聞出來了?
陸景淮見秦良玉一臉懵懂,笑道:“按說這事是私事,一般人都不會聲張,知道此事的人定然都是大人的身邊人。”陸景淮頓了頓:“我方才聞到這信上有胭脂水粉的香氣,想必這信經由過一個女子的手,這女子在大人心中必然非同一般,而且女人家有婦人之仁,我們可透過他使大人改變想法。”
秦良玉連連點頭:“那我們便查一查這大人身邊是不是確實有這樣一個女人。”
陸景淮忽而又犯了難:“我們眼下本就沒有什麼人手,這暗查一人自然是要知根知底的……”
秦良玉略微沉吟,而後道:“這事交給我。”
這合適的人選,秦良玉以為張石可以勝任,畢竟他家中有人在京中當官,所得的訊息應當更為靠譜一下,而且她與張石認識了這麼長時間,以往總是被他坑,眼下也是時候麻煩他老人家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