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是難得的
好月色。
書生握著她的手引她到棋局盤,只覺得將月光握到了手裡。
故事講完了,餘真意起身,笑道:“說吧,要怎麼辦,我才能從你這過去。”
書生笑道:“不急不急,再給我講一個如何?我發現除了自己,別人的故事,也挺有趣的。”
餘真意有些鬱悶:“你這可就不講道義了啊。”
書生搖搖頭:“我都快要死了,這點小小的要求,不過分吧。”
其實餘真意已經看出來,這書生身上氣血不足,他畫畫所用的顏料,似乎是自己的鮮血。不知道為何,這人要如此痴狂,餘真意決定再講一個吧。
於是,他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從前有個書生進京趕考,夜深住宿在破廟,遇到了一個女鬼。
那女鬼在這破廟中也住了上百年了,倒也沒見過幾個人,整天無所事事想找個人嚇他一下都沒有機會,難得遇見一個書生,頓時興致高漲,開始盤算著怎樣才能把書生的小心肝嚇出來。
想了很久,女鬼倒也沒想出什麼好的主意,百年的與世隔絕使得女鬼變得過於單純,以至於她的想象力連惡劣的恐怖片編導都不如,只好很隨便的走了進來,指望能小小的嚇他一下。
書生因為家境不好,每日效仿古人借光雅事夜讀詩書,視力自然不及常人,一時竟沒看出那女鬼是女鬼,只道是尋常人家的女子,礙於男女大防,藉著昏暗的燭光,連忙讓出破廟中間最乾淨的一塊地皮,拎著行囊坐到一旁面壁去了。
女鬼見到書生此舉,先是愕然,問道,你不怕我?
書生茫然道,小姐何出此言,吾雖一介書生,卻遵聖人教誨,習得君子六藝,劍術騎射也曾涉及,何懼一女子耳?
女鬼聽到一堆半文半白的詞句,頓時不爽道,你們書生是不是總喜歡這般說話?
書生隱約的察覺到了女鬼的不爽,歉然道,是小生唐突了。然後便絮絮叨叨地與女鬼說,其實書生這個職業是很慘的,除了讀書之外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自然也接觸不到什麼人,除了有時替人寫寫書信維持生計,個把月都難得和人說幾句話,所以沒什麼交流經驗,也不知道這種時候該怎麼同一個女子聊天,如有所冒犯還請擔待。
女鬼想了想,說道,其實沒什麼的,聊天也好,交流也好,都是為了讓不相識的人相互有所瞭解,達到一個社會和諧的目的。
書生聽了立刻有了興趣,忙問道,真的是這樣嗎?我這樣說話小姐你不會介意嗎?太好了,我還以為像你們女子都不喜歡我這樣羅嗦。那我就給你講一下我進京趕考這一路上遇到的事吧。
你知道我們村子很窮的,啊,又是這種表情,是說你不知道嗎?
簡單的說,就是我們那邊四面環山,土地貧瘠,而且還有毒漳猛獸,簡直是太不和諧的一片土地了。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我們村上也有幾個欺男霸女的惡棍……
女鬼坐在一邊默默地聽著,書生在興致高漲地扯淡。燭光搖曳在殘破的廟宇中,外面依然是夜涼如水,女鬼忽然不覺得孤獨了,那百年的歲月,似乎就只是為了此時而等待。
女鬼坐在一邊默默地聽著,書生越扯越高興,這時講到了神勇書生智斗山賊眾,落泊潦倒破廟遇佳人。女鬼就想,如果這個傻瓜書生知道了自己是個女鬼,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想來再不會像此時一般
的誇誇而談了吧,想到這裡,女鬼就覺得很失落,書生的故事就也不再吸引她了。她低著頭,抱著雙膝就這樣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