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隨著怒濤的咆哮,山一般的巨浪狠狠劈下,撞破了劍陣的熒光。那張劍氣織就的屏障立刻破裂,潮水無情地湧向海岸,將最前方的幾名天玄門人拍了個粉碎,又吞沒在茫茫瀚海里。
劍陣已破,劍者殞命,海岸線登時失去了庇護,那滔天巨浪似是在癲狂大笑,嘲笑岸上的人們竟敢頑抗神魔之力,眼看它就要將誅妖盟的弟子們盡數吞噬,就在那千鈞一髮之刻,忽聽一聲清嘯——
陰沉天幕之中,忽閃現璀璨銀光,身負翅翼的鳴蛇劃破虛空,如彗星一般降落在這戰陣之上,頃刻化為了那高瘦挺拔的男子身形,只見他右腕一翻,幽火如青龍纏繞銀槍,一槍便穿透了欺近的蠱雕顱腦。他長槍一掃,闇火瞬間爆裂,方圓數尺的妖魔皆在烈焰中化為灰燼。
在他身側,身穿綠裙的少女,被清風托起了身形,懸浮在半空之中。只見她雙手捏了一個法訣,隨著她朗聲唸誦“古道長風”的古老術法,虛空中忽捲起一道羊角旋風,風捲海水,直衝雲霄,竟是連成了一道“龍取水”的奇景。旋風湧動,如長龍騰空,正補住了先前天玄門劍陣的破損之處,再度抵禦住了狂浪之力。
身負長戟、披著銀甲的女武者,從半空中縱身落下,穩穩地落在岸邊,水花從她腳下濺開,宛若盛開的花朵。她抬起英氣的面容,餘光掃見一隻三足烏衝向苦苦支撐法陣的天玄門弟子,她立刻旋身劈斬,鋒利的半月刃登時斬下了妖魔的頭顱。
“喝,好小子,武藝有長進嘛!”看見陸靈那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武嘯風大笑道。
“師父。”陸靈立刻抱起雙拳,衝不遠處的渡罪谷谷主行禮。
“你把定魂珠借給外人、私離門派的帳,咱們回頭再算,”武嘯風揚了揚眉,笑意未減,“咱們師徒先把這群亂七八糟的妖怪,殺他個乾淨!”
一個“淨”字話音未落,武嘯風揮戟破空,將一隻襲來的妖魔劈成兩半,黑色膿血濺射在他方正的面目上,他也不去擦拭,而是暴喝一聲,向下一個對手急衝而去。在這狂亂可怖戰局之中,他像是一尊浴血的戰神,斬盡面前的一切罪惡。
如果畢飛還在,一定會微笑著說出“陸師妹,這下我明白你的拼勁是跟誰學來的了”之類的評價,然而如今,她卻再也聽不見那溫和的聲音。陸靈抬眼望向這浩瀚汪洋,望向頑抗不休的“誅妖盟”眾多弟子,當她看見那些散落在人群中、用術法符咒對抗著妖魔的赤雲樓門人,看見他們身上獵獵紅衣和手中的鐵筆,恍惚之間,她似是又看見了那個人的影子,看見了那個人清癯的身形。
陸靈默默地咬緊下唇,心底卻浮現無聲的訴說:畢師兄,看看罷,赤雲樓沒有一蹶不振,赤雲樓還有許多好兒郎。
不止是陸靈,小竹亦是感慨萬千。方才乘坐鳴蛇飛過虛空,她將海岸上的激鬥一一看在眼裡。她看見天玄門的門人是如何祭出性命,也要連起劍陣,抵禦巨浪席捲天下。她看見十方殿的弟子奔走不休,搶救傷者。她看見渡罪谷的武者、赤雲樓的術者,拿出了豁出命來的架勢,將衝向神州浩土的妖魔盡數斬殺。在這一剎那,小竹的心底,浮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
當年,天玄門、十方殿、赤雲樓、渡罪谷,這“誅妖盟”四派,為了封印應龍,取天下妖魔之內丹,鑄造七印星柱,是令歸海鳴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是小竹心中的惡棍,小竹恨他們恨得一個洞,覺得他們自私又可惡。然而,時至今日,眼見這東海之亂,眼見誅妖盟無數門人奮戰喪生,小竹卻有些明白了:
這些人傾盡所有,雙手沾染鮮血,的確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們所做的一切,只為守護自己的家園,保護自己的親人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