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涼,她這次長了記性外面裹了層披風,子桑卻還是隻穿了她早上為他裝扮的衣服。
黑白交錯的高領長袍猶如晝夜披身,其上用金線繡成星月交輝,腰間一條金白束帶勒出腰身。一耳掛金日,一耳掛彎月,一條編髮上用碎星金環點綴,在烏黑濃密的長髮間閃爍微光。
他抿了一口酒,目光向前。
趙玉嶼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並未看到什麼,只有無盡的黑夜。
她想,子桑肯定又在發呆呢。
他每次都是這樣,叫了夜宵整晚卻也沒見動過幾口,也不說話,就喝著酒發呆。
一呆就是一整晚,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再穿漂亮的衣服,欣賞供奉的各色奇珍異寶,將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丟給他的寵物們,看著它們玩。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和子桑相處時間越久,她越覺得眼前這個少年並不是想象中的淳樸良善,但也不是邪念叢生、冷漠無情之人。
他更像是一個身處高位的漠然者,就像現在,坐在高處不甚寒的摘星樓頂,孤寂地俯瞰芸芸眾生,腳下是萬丈深淵,身邊只有一鶴一猴相陪。
所有人只敢敬重他,他也不想同旁人有什麼牽扯。即便是跟隨在他身邊多年的李嬤嬤,也只是一個稍微熟悉些的外人。
真正能讓他信任的,只有那些寵物。
他似乎總是想給自己找樂子,卻很少能有讓他感興趣的事情。
夜風漸冷,趙玉嶼感到冷風朝衣袖領口裡鑽,忍不住裹緊披風,朝一旁溫暖的仙鶴羽翼處靠了靠。
一日操勞,又連續爬了七十二層樓,此時放鬆下來,疲憊感漸漸湧上眼皮,她最終無意識地閉上眼睛。
仙鶴見她緊挨著自己睡著了,張開羽翼將她覆蓋在溫熱的翅膀之下,柔軟厚實的羽毛裹在身上,只露出一張小小的臉。
似乎是在睡夢中感受到了暖意,趙玉嶼舒服的出了口氣,深深睡了過去。
子桑斜瞧了一眼仙鶴:“你似乎很喜歡她。”
仙鶴輕叫一聲,張開另外一隻翅膀要將他也裹進來。
子桑推開它:“肉麻得很。”
他背靠在仙鶴身上,兩條長腿伸直舒展身子:“你若喜歡她,等我死以後,你就跟著她吧。她的手藝很好,你嘴那麼刁,至少不會餓死。”
聽到這話,仙鶴似乎嗚咽一聲,修長的脖頸蹭了蹭子桑的臉龐滿是不捨。
子桑拍了拍它的長喙,不再說話。
*
趙玉嶼醒過來的時候已近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