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過道並不寬敞,姑娘們的裙襬一鋪像是團團花簇更是無從下腳。張嬤嬤在眾人長裙留出的狹小縫隙中扭著身子焦急地來回走動吆喝。
“哎呀,我的大小姐們別再收拾了,車隊都已經到長街了!李嬤嬤讓咱們趕緊去宮門迎接神使!”
一個鳳眼薄唇的姑娘整理儀容,聽到這話放下手中的小銅鏡,纖腰一扭朝她笑道:“李嬤嬤,你急什麼,從長街到這還有一會兒呢,咱們得打扮妥帖了才好去面見神使呀。”
旁邊剛戴好耳環的姑娘從她手中拿過銅鏡左右瞧了瞧自己的大珍珠耳環滿意道:“是啊是啊,今日是選內奉侍女的大日子,咱們當然要好好打扮一番。”
她們身後,掛了滿頭金髮簪的圓臉姑娘轉過頭好奇道:“李嬤嬤,不是說這神使大人在雲池山祈福半年才回來嗎,怎麼提前月餘就回來了,弄得咱們措手不及。”
另一個整理衣裳的紅衣姑娘也探頭抱怨道:“是啊,我爹爹給我定的金首飾都還沒打製好呢,光著急送來衣裳了。”
她旁邊塗口脂的姑娘嬌嬌笑:“你那衣裳便夠紅的了,若是再配上金髮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要嫁給神使大人呢!”
此話一出,引得眾人皆是掩唇嬌笑。
張嬤嬤見這群小祖宗們嘰嘰喳喳沒個正經,頓時手背拍手心哎呦呦急得直嘆氣。
“我的小姑奶奶們,算我求求你們了,再不走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她雖著急卻也不敢真的上手拉扯催促,這屋子裡的姑娘們皆是當朝貴女,從小千嬌百寵眾星捧月哄著長大的。如今雖然是奉仙宮的女侍,但也都只是做些針織女紅的輕快活,說白了就是送來鍍金的,闔宮上下除了神使身邊的老人李嬤嬤,沒人真的敢把她們當成尋常女侍看待。張嬤嬤自然也不敢得罪這群小祖宗。
眼瞧著時辰快到了,張嬤嬤急得滿頭滿臉大汗。
見她擦頭抹臉白粉撲撲朝下掉的作態,眾女更是捂嘴咯咯笑個不停。
忽而一瞬間,暖閣中的笑聲驟散,所有姑娘都像是被捂住口鼻般息了聲音,慌忙從凳子上起身低頭立在原地。
張嬤嬤朝後瞧去,就見不知何時她身後的暖閣門外靜靜立著一道身影。
淡松煙底秋波藍圓紋的衣衫莊嚴肅穆,頭髮用一根雕木髮簪簡單盤起,但髮絲根根分明,幹練又敞亮。
眾女皆是雙手置於右腰一側,不似方才的鬆散懈怠,垂首彎腰道:“李嬤嬤。”
“哎呦喂,李嬤嬤您可來了。”
張嬤嬤頓時鬆了口氣,救星一般朝李嬤嬤道:“這時辰快到了......”
李嬤嬤瞧了眼凌亂的暖閣和梳妝檯上隨意擺放的首飾,並未多言,只淡淡吩咐。
“桌上東西收拾好,換上宮服,半株香之內到鶴羽閣外點名,沒到的就不用參加內殿選拔了。”
說罷,也不多看她們一眼,轉身便朝外離開。
此話一出,屋中眾女靜默一瞬,下一秒頓時亂作一團,七手八腳慌忙將桌上的首飾飛速塞入梳妝盒中,換衣裳摘金飾,一時也分不清是誰的首飾誰的胭脂。
“快點快點,馬上要遲到了。”
“李嬤嬤可是說到做到,我可不想連神使大人的面都沒見到就被送回家去,也太丟人了。”
眾人一路快走,穿過層層廊橋牆院總算趕在香燭熄滅之前到了鶴羽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