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見她答話,大喜,忙道:“既然‘五百年來棋一局’,那你就當耗費三五步棋的時間,在人間陪陪我,這也不行嗎?”
阮青枝聽得怔怔,忽然回過神,嗤地笑了:“夜寒,你誤會了。”
夜寒聽見熟悉的笑,心中一鬆,忽覺得腳下發軟,險些就要跌下去。
阮青枝伸手扶住他,無奈道:“這算什麼?苦肉計嗎?”
夜寒被迫鬆了手。
阮青枝轉過來,與他四目相對,臉上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過了一刻才又嘆道:“你忘了,我是要在人間過完這一世的。我若中途走了,那還如何能算是‘一世’?”
夜寒想了一想,大喜過望:“‘過完’這一世?至少七八十年的那種?”
阮青枝點了點頭,不太自在地避開了他的目光,邁步便要從他身旁繞過去:“時候不早了,回吧。”
才走出兩步,手腕就被緊緊地攥住了。
夜寒神色有些忐忑,開口語氣卻堅定:“你臥床已久,如今身上只怕還沒有什麼力氣。不如我仍舊抱你下去,也算有始有終。”
阮青枝想拒絕,夜寒卻沒給她留出開口的時間,一彎腰便將她抱了起來,沉聲道:“你再睡一會兒也無妨,回宮後記得醒來就是。”
他說完這句便抬起了頭擺明了不想再交談,只留給阮青枝一個稜角分明的側臉。
才四五個月,他竟瘦得有些脫相了。阮青枝不禁皺眉。
當初他若長得這樣,她可未必能看得上。
這個念頭在心裡一閃,阮青枝不太自在地閉上了眼,順勢往夜寒的胸前一靠,之後又覺得臉紅,卻已不好再刻意抬頭了。
夜寒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心中一喜,面上終於放鬆了些,從容向贊禮官道:“起駕吧。”
此時祭天台上霞光已淡,金燦燦的日色重新給殿宇鍍上了金邊,依舊氣象莊嚴。
因著新皇后忽然醒轉,先前那霞光似乎有了解釋。訊息一層層傳了出去,遠處百姓早已歡呼沸騰,近處的文武百官也難掩面上激動之色。
當然也有那後樂先憂之人想得多一點,暗暗嘀咕些諸如“妖異之兆”一類的話,在此時這般的氣氛之中自是無人理會。
然而事實上,那片霞光並不是阮青枝帶來的。
那是司命神君得知她封后之事朝中頗有爭議,擔心她在人間處境不佳,特地贈了一道霞光來為她造勢的。
阮青枝雖不懼“禍水”之名,但有人幫她解決麻煩也是好事,她心存感激。
唯一讓她感到不安的是,司命神君本尊並未出現,隨著這道霞光而來的只有遠遠傳來的幾句話,彷彿匆匆忙忙,急著走似的。
如今想來,竟已是許久不見司命神君了。
阮青枝性子要強,遇險不肯求助於人,所以先前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如今起了疑心,屈指算算司命神君不曾現身的日子,憂慮忽然在她心中瘋狂地滋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