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仍然沒答話,看著她的笑臉,忽然覺得渾身發冷。
這個女孩子神神叨叨的。她到底是裝神弄鬼嚇唬人,還是……的確來歷不凡?
沒等皇帝想明白,殿中已有回過神來的老臣開始抹淚:“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啊!厲王殿下自幼出征邊關,功在社稷,陛下為何……為何會容不下啊!”
隨著他的哭聲,眾人也都在心裡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皇帝要殺自己的兒子?為了殺他,不惜將三萬熱血兒郎訓練成窮兇極惡之徒、不惜搭上三省六縣上萬無辜百姓的性命?
為什麼啊?
為功高震主嗎?
可……自己的兒子,又不是外人,功高有什麼不好?
困惑,難解。
皇帝看出了群臣的疑問,並且顯然很願意為眾人答疑解惑。他看著夜寒,冷聲問:“知道朕為什麼一定要殺你嗎?”
“知道,”夜寒面無表情地道,“因為我外祖父一族是紀王黨。二十多年前您已命人羅織罪名將我外祖滿門抄斬,我母親也已如您所願在生下我之後撒手人寰。蘇家九族之內只剩我一條漏網之魚,您當然要日日惦記著,不得安眠。”
“你……一派胡言!”皇帝霍然站了起來。
夜寒低頭,嘲諷地笑了笑:“原來父皇不是打算承認這件事嗎?那麼您又想給兒臣一個什麼樣的理由?總不能還用當年陳貴人那一套,硬說我不是您的兒子吧?”
殿中群臣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訊息炸得暈頭轉向,只有阮青枝瞪大了眼睛一臉興奮,只差沒有拍巴掌叫好了。
皇帝看著她的反應,心裡忽然生出了某種希望,忙問夜寒道:“如果,你確實不是朕的兒子呢?”
話是問夜寒,眼睛卻看著阮青枝。
夜寒忽然笑了一下,輕聲道:“那我真該謝天謝地,謝各路神佛不曾辜負我二十年來日夜祝禱;也該真心感謝我的母親,謝她當年足夠清醒足夠勇敢,沒有讓我身上流著骯髒的血。”
皇帝萬萬沒想到會聽見這樣一個答案。
他大著膽子向前走了兩小步,試圖從夜寒的臉上找到一些羞愧、憤恨或者痛苦之類的情緒。
但他失敗了。
夜寒那張臉上的笑容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很高興,真心希望那個假設成為現實。
倒是皇帝自己,僅僅是設想一下這種可能就足夠他又羞又惱又氣又恨,完全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他費了很大力氣才壓住怒氣,又回頭看向阮青枝。
卻見那小丫頭比剛才更興奮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夜寒,像星星閃爍。
那是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