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忠的臉色立時就青了:“你不用在這裡陰陽怪氣!你祖母的毒是誰下的,你心裡清楚!”
“是,”阮青枝抬頭,笑容溫婉:“這件事原不是什麼秘密,我和父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祖母也心知肚明。只不知京兆衙門清不清楚、宮裡皇上清不清楚?”
阮文忠死死瞪著她,氣得渾身亂顫:“孽障,孽障!這樁案子京兆衙門已經判明,你還在這裡聒噪什麼?就算是你母親確實有罪,你還應該‘親親相隱’呢,何況如今衙門已經放了你母親回來!你這般陰陽怪氣,是盼著你母親被問罪處刑嗎?你這個沒人心的東西!”
“老爺,”妾室劉氏忙上前勸慰,“您快消消氣,犯不著跟晚輩計較呀!今兒大小姐心裡有事煩躁著,一時口不擇言也是有的,咱們做長輩的擔待一些也就是了!”
阮文忠聞言怒氣更盛:“對,你不說我還忘了!——孽障!跪下!”
阮青枝攏一攏披風,低頭看看青石路上厚厚的一層灰塵,皺眉:“不是我不肯跪。父親,您若是為了那些謠言的事要教訓我,女兒勸您還是暫且省省吧,真相如何您不是已經知道了嘛!您現在需要擔心的不是女兒給相府丟臉,而是您自己有沒有在朝堂上站錯隊呀!萬一睿王殿下到嘴的鴨子飛了,您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混賬!”阮文忠暴跳如雷,“福兒,給我打——”
福兒的胳膊還在脖子上吊著呢,這會兒可沒法動手打人。更何況阮青枝身後還站著夜寒,那可是個讓人看一眼就嚇得渾身哆嗦的主兒!
於是現場的氣氛詭異地僵住了。阮文忠氣得吭哧吭哧直喘氣:“孽障!你如今是當真要在家裡造反了?”
“大小姐,”另一個妾室褚嬌娘快步走過來拉了阮青枝一把,低聲勸道:“快給老爺賠個不是啊!老爺是一家之主,豈是咱們能頂撞的?您是晚輩,若是真把老爺惹急了上衙門裡告您一個忤逆不孝之罪,您可怎麼收場?您以為身邊有個厲害侍衛就能橫行無忌了嗎?萬一老爺說他來歷不明,叫衙門當賊匪給拿了,您怎麼辦?”
阮青枝想了一想,笑了:“多謝褚姨娘,我明白了。——女兒錯了,請父親恕女兒無禮冒犯之罪。”
阮文忠冷哼:“無禮之罪?你倒是會避重就輕!我問你,先前街上有謠言說你妹妹要害你,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是不是你的手筆?!”
阮青枝大驚,臉色瞬間漲紅:“父親這話是從何說起?筠兒怎麼會害我?我又怎麼會蠢到四處去嚷嚷說妹妹要害我?我難道不知相府的前程都在妹妹身上嗎!”
“賤婢,你還知道相府的前程!”大門外面傳來一聲嘶啞的怒吼,卻是金氏的聲音。
眾人這才意識到只顧磕牙竟忘了正事,不禁懊惱,忙齊齊轉身迎了出去。
未到大門口,就看見金氏穿著一身髒兮兮看不出顏色的衣服,手拄著木棍一腳邁了進來。
身形佝僂面容枯槁,額頭上還有很明顯的一塊疤,這形象簡直比街上的叫花子都不如,哪裡還有半點兒相府主母的風範!
阮文忠腳下一頓,站住了。
金氏走得很快,一顛一顛很快就到了阮青枝面前,揚起巴掌便打:“賤婢!你如今是長本事……”
阮青枝腳下一閃,飛快地躲到了夜寒的身後,探出半邊身子來委屈地道:“母親,我沒有啊!我這些日子可老實了!就連妹妹跟王玉瑤合謀差點害死柳嬌嬌的事我都沒有到處去說!”
金氏巴掌落空,腳下晃了一晃險些跌倒。府中婢女忙迎上去扶住,不料正趕上她怒氣無處發洩,清脆的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扇在了臉上。
婢女立刻哭了出來。
金氏餘怒未消,同時心下又有些惶惶,盯著阮青枝追問:“你剛剛說什麼?”
阮青枝小心翼翼從夜寒身後走出來,委委屈屈地道:“母親不知道那時有多危險!那是欒家小少爺的滿月宴,那麼多賓客都在呢,妹妹跟王玉瑤合謀給柳嬌嬌下了劇毒推下池塘,差一點就被查出來了!還是我幫忙遮掩了這件事,柳嬌嬌也承認是自己失足落水的,這才沒惹出大亂子來,否則咱們還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國公府的怒火呢!”
金氏冷著臉盯了她半天,咬牙道:“那原本就是你應當做的!”
阮青枝低頭稱是,態度十分恭敬:“原也沒打算藉此向父親母親邀功。”
金氏冷哼一聲不想再理她,抬頭向眾人環視了一圈,整體上還算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