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潤神情暗淡,似心灰意冷,猶豫一下還是嘟囔出來“某說他的答卷像代答的,初試與複試字跡略有不同。”
他一時意氣,將事情鬧大,隔日吏部將孟觀樓叫來,當場再作策論,證明孟觀樓確實才高八斗,根本就沒必要代考。
孟觀樓洋洋灑灑寫完,擲了墨筆在他臉上,臉色陰沉得可怕。然後蘇潤便以失職之罪被拖了出去。
“沒想到他這麼記仇!我冤他一次,他要某的命來報復。”蘇潤道。
“你確認兩張卷子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群青問。
“某專攻書畫科,看字跡還是很準的,斷然不是同一個人寫的。”
“自己能答,幹嘛冒險代考?這倒是奇怪。難道孟觀樓囂張到無視科考規矩的程度?”還是複試那日出了什麼事,他不能親身應試,不得不代考。
如此警告蘇潤,正說明其中有不可告人之處,不想讓任何人再深入探究。
不過群青沒說出來。
孟觀樓的把柄對她沒什麼用。
——好像不是一點用都沒有。
孟觀樓是孟相的兒子,孟相是太子恩師,自然擁護太子。燕王戰功屢屢,鋒芒漸盛,孟相便出手打壓,生怕他威脅到太子的地位。
陸華亭想扶燕王上位,便得與孟相、孟觀樓爭鋒,兩方正暗鬥得激烈。
群青盯著蘇潤,盯得蘇潤吞嚥了一下。群青開口了“給你指條明路。不是害怕那些人再來報復嗎?你去燕王府,找陸長史,把你方才跟我說的孟觀樓代答的事再給他講一遍。他肯定想辦法保你的命,給你用最好的傷藥,運氣好點,說不定還能幫你報了仇。”
“陸……長史,陸長史?”蘇潤表情狐疑,在口中唸了好幾遍。
群青有些詫異,忽地反應過來如今的陸華亭,還是燕王府中不具名的一個長史。
除了她,恐怕沒人會相信,此人日後瘋狂如斯,能翻轉了大宸的乾坤。
她有些心虛“切記,不能說你認識我。”
蘇潤道“你與他……”
“互不相識,從沒見過。”群青道,“但我不想讓他知道,有我的存在。”
蘇潤望著她,眼中又生出幾分疑惑。
群青以為他是因恐懼而猶疑,便安撫道“聽人說,陸長史目的性極強,不會傷害你這種與他利益無干的人,借一下勢應該無妨。”
蘇潤道“某信娘子。只是要去投奔陸長史,既不能報你名諱,也沒有憑證,我只怕燕王府高門大院,層層通傳,不放某進去。某被扔過來時,身上別無長物……”
群青明白了他的意思,找了幾樣東西裝在籃子裡,交給蘇潤。從前當值時貴人們偶然恩賞下來的珠寶、名貴點心,她全部攢在櫃子裡,就是為了應對這種時刻“拿去,打點燕王府的護軍,一定要見到陸長史。”
“這是娘子全部的家當了吧?一面之緣,為何對某這麼好?”蘇潤攥住籃子,神色黯淡,又有沮喪漫上眉眼,“某隻是個小小的宮官,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群青想到自己,想到前世蘇潤的結局,無論如何,她欠蘇潤一份情,如不能相交,便用仕途來還。
她把籃子強硬地塞進他懷裡“新朝剛立,百廢待興,宮內爭鬥猛烈兇狠。一旦有退卻之心,越退越無路可走。你不想與那孟觀樓計較,他轉過頭想起你,卻不一定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