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平見到肖飛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還吃了一驚。
肖飛不像餘雲那樣隨心所欲,想來就來,相反,肖飛非常謹慎,每次要過來前都會事先打一個電話給她,看看她今天想不想見人。
肖飛知道不想見人卻被逼著要去見人的難受心情。以前在那些親戚家就經常這樣,那些親戚把肖飛當做了炫耀自己是好人的籌碼,有客人到了就強行把肖飛拉到客人面前。肖飛雖然表面上非常順從,其實心底無比抗拒。他恨透了那些把他當籌碼來炫耀的親戚。
所以,推己及人也好,有同理心也罷,肖飛在去探望三平的這件事上,從來都是小心翼翼。
猝不及防的交流會讓原本安心縮在角落裡的人備受折磨,就像有人突然拉開了窗簾,久居在黑暗中的人被粗暴暴露在光亮之下,眼睛會被光刺傷,隨之而來的焦慮和煩躁會如海嘯過境一般,吞沒一切。
“你……你來了?”三平有點結巴。
肖飛走進房間的腳步頓了頓,他開始猶豫了,“……可以嗎?”
這麼突然的探望,不僅三平無所適從,就連肖飛也覺得非常彆扭。但和簡老師聊完之後,他迫切要見到三平的心情就驅使著他不打一聲招呼就過來了。
三平的反應,又像一盆冷水,把他的衝動給澆滅了,一點火苗都不剩。
緊接著,他又覺得有點惱怒——為什麼餘雲就可以出入自如,他,你三平的養子,每次卻都要預約?
誰稀罕來看你啊,還要預約?你以為你自己是誰?
從陰暗角落蔓延出來的想法一旦冒出,便很難被壓回去了。肖飛被自己一瞬間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快步走近三平,“通知書今天下來了,我特地拿過來給你看的。”
看似偃旗息鼓的陰暗想法,實際上是在蟄伏著,等待著可以再衝上來的另一個時機。
“啊,下來了?快給我看看。”三平從床上下來,走到茶几旁的沙發前坐下。肖飛從書包裡拿出被揉得皺巴巴的通知書,遞給三平。
三平接過,看了一會兒,笑開來了。
“還有一個多月就開學了,這一個多月裡,你好好休息,好好玩兒。日用品這些,我叫餘雲或者路意幫你張羅好。存學費的賬號你到時給一下我,我來搞定。”
肖飛張了張嘴,想說不用了,但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的確沒有能力自己去交那麼高昂的學費,打工都來不及,借貸更是不用考慮了。與其逞強,讓三平問三問四,不如還是……先妥協吧。
“行。”肖飛最後說道。然後就走出了房間。
“所以到底怎麼了?”路意快步跟上肖飛,一把拉住肖飛。
“真沒什麼。”肖飛被路意拉住,停在了原地,但也沒看路意。
恰好是列車進站的時候,火車站出站口的人流量非常多,但路意毫不在意——“沒怎麼?沒怎麼的話,會是這個樣子?”路意繞到肖飛面前,皺著眉看著肖飛,“是不適應大學?還是被誰欺負了?跟我說,沒什麼是解決不了的。”
“這個還真解決不了。”肖飛抬起頭看著路意,“好幾年了,都沒解決。”
路意現出疑惑的神色,正想說話的時候,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擋道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