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心氣兒不順,看見我動作緩慢,更加不高興,罵我這個‘老不死的’光看熱鬧,還不趕緊幫他把血處理一下。
我也是被他鬧騰得有些蒙了,聽到他說話,才趕緊跑到水盆邊,用毛巾沾了水,想給他擦擦傷口,可他又惱了,說那個是毛巾,擦了腳還怎麼用?去拿掛在水盆架下面的擦腳布來。
原本小澤是個生活很邋遢的人,可自從跟小梅結婚後,他的個人衛生整潔了不少,聽他這麼說,我只是一時出於氣不公,嘀咕了一句,說小梅已經跟著兩男人跑了,他還這麼在意幹嘛?
天地良心,我那時真的只是一時氣話,而且,我在內心深處反而為小梅能夠脫離他感到高興呢,這個混帳兒子,我給他當爹這麼多年,就沒見他尊重過我一天。
可他不這麼想,他一聽說這個情況,清醒後的腦子才算轉了個個兒,隨後倒也不以為然地笑笑,說他們走不遠,小雅芙還在裡屋睡覺呢。
我說小雅芙應該已經不在了,我當時也不確定,因為之前我只是聽到孩子叫了聲‘小姑姑’,之後那麼短的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誰知道呢?
但這句話提醒了他,他瘸著腿,快步走進裡屋,才發現裡面連個人影兒都沒了,他當時傻了眼,嘴裡嘀咕著,原打算哪怕秦素梅一時賭氣離開,還有個小孩子做要挾,想不到她這麼絕情,說著話,他兇狠地看向我,問我為什麼不攔著她。
我說,我是聽到動靜,第一時間跑進來救他的,他說他哪裡需要我救了,分明是我故意放跑了她們,還說,難怪他媽總起疑心,看樣子,我跟他媳婦之間還真是不清白。
你們說,他,他多混蛋,怎麼能說出這種話?”杜父的眼裡慢慢流出淚水,一滴一滴,緩緩落下,卻絲毫不能緩解其內心的悲傷。
“哼,看到沒?不光是我一個人懷疑吧,分明你們之間就是有問題。”杜母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自己沒有再逃避下去的理由了,卻還不忘咒罵丈夫,“老杜,算我看錯了你,你就是個老混蛋!”
“呵,我是老混蛋,他是小混蛋,我們父子倆可真是絕配啊!”杜父長嘆一聲,並不為自己辯解,繼續道,“小混蛋越說越恨,站起身,伸手就開始推搡我,我的力氣哪裡趕得上他?原沒有還手的餘地,卻因為不想摔跟頭,不由自主地拼命去抓他的手。
還真是天理迴圈,報應不爽,這個逆子在跟我的拉扯當中,一個寸勁兒,被我踩到了他剛剛受傷的腳,他疼得一個趔趄,往後退去,好巧不巧的,他的身子失重,就,就倒向了桌子角……他的後腦勺正好磕了上去……”
“老混蛋,你還我兒子!”杜母聽完,當地就急了,猛地從椅子上起身,直接撲向丈夫。
這個時候,面對杜母的瘋狂,沒有人肯出手去阻止,誰都明白,不管她的兒子生前多麼不是人,可最終卻是死在自己的親生父親手裡,別說杜母,包括在場的外人,同樣感到心裡不是滋味,如果讓她透過語言行動來發洩一下心中鬱結的話,倒算是個緩解壓力的好方法。
“沒用的,你恨我、打我,就算是掐死我也沒用,因為,他活不過來了!”杜父的嘴角上揚,有力的雙手抓住妻子的胳膊,臉上笑得竟然心滿意足,他還真是夠狠心,居然並沒有如大家所願,給妻子下手的機會,反而殘忍地揭開現實。
“他是個小混蛋,既然別人治不了他,當然就得我這個老混蛋來治了,我原以為那麼身強體壯的兒子,在生氣的時候,若是拿出打罵小梅的勁頭,我的老命也就交待過去了,哪曾想,僅僅那麼個寸勁兒,居然讓他再也沒了爬起來的力氣。
他的身子就那麼軟綿綿地靠在桌子腿兒上,雙手無力的垂到身體的兩側,腦袋失去支撐的力氣,枕在左肩膀上,後腦勺的血順著脖子慢慢流下來,前面鼻子裡、嘴裡也開始冒出血沫子,一口,又一口地往外噴,灑在那件軍綠色的秋衣上,眼見著,秋衣的顏色就成了深綠色,我從沒見過那麼深的綠色……”
杜父形容那個血淋淋的場景時,臉上肌肉一下下地抽搐,蒼白、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晦暗的臉色看起來猙獰無比,說出口的話聽得人毛骨悚然,驚得周圍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沒有話說,也是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