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說過嗎?一定是你記錯了。”聽秦雅芙提起上次生氣時候自己說的氣話,林子航不敢認帳,他當時是在氣頭上,而且又被酒精驅使,的確有些口不擇言。
“你,你就是個混蛋,惹到我了,卻還敢裝無辜!”秦雅芙越說越氣,乾脆站直身子,抓起水池邊上的浴巾披到身上就往岸上跑。
“哎,老婆,等等,等等我呀!”林子航慌忙追了出去。
“真是對兒金童玉女!”兩個老太太坐在休息室裡透過窗子看著外面兩個追逐的年輕人,其中一個忍不住感慨道。
“嗯,是挺養眼,要說還是年輕好啊!”另一個老太太也跟著感嘆。
“倒也不用羨慕他們,咱們當年不也這麼神采飛揚過嗎?”第一個老太太看起來洋洋得意,她雖然老了,但臉上還保持著清秀的輪廓,可見曾經也是個美人胚子。
而被稱讚的兩個人,卻是渾然不知自己的青春美好曾經羨煞兩個垂暮之年的老人。
林子航和秦雅芙在大廳裡轉了一圈兒,最後選定了鹽屋,裡面的鹽粒深及膝蓋,鋪了滿滿一屋子。
林子航把浴巾卷好,讓秦雅芙枕著躺在地上,把鹽蓋滿她的全身,整個人就露出個頭來,他親暱的稱呼她為“白雪公主”,自稱是拯救她的白馬王子。
秦雅芙嘟起嘴巴,可憐兮兮地說自己哪裡是什麼公主?最多也就是個灰姑娘。
“灰姑娘有什麼不好,她也是因為善良和美貌才會吸引住王子目光的呀!”林子航知道這是她心裡的一個魔咒,很想為她解開。
“我一直想不明白,同碼的腳那麼多,王子怎麼認得出灰姑娘呢?”秦雅芙更想說,其實水晶鞋穿著未必會舒服,因為它雖然好看,可是太僵硬了,穿久了,一定會很累。
“我猜能穿得下水晶鞋的人,一定不止灰姑娘一個人,可是王子最喜歡的人卻只有灰姑娘,你忘了你曾經給我念過的那段話,‘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
林子航看出她的心思,卻不說破,只是旁敲側擊。
“雅芙。”他伸手撫去她臉上沾著的一縷髮絲,溫聲叫著她的名字,他特別喜歡叫她的名字,總是莫名地安心。
“滾滾紅塵中,我們只是最平凡的男女;茫茫人海里,我們也許差點就成為擦肩而過的路人,只不過我們剛巧遇到了,才讓我們相識相知,直到走到一起來,你想想,不說別的,就咱們那個小城市,幾百萬的人口,我們才認識幾個人?可為什麼我們就能相遇?這不就是冥冥中註定的緣分嗎?我不求轟轟烈烈的人生,只想著跟你一起經風歷雨,相扶相攜,一起走到老就好。”
林子航不笨,相反還算是個高智商的男人,但是,他在處理自己的感情問題上卻幼稚得可笑,什麼無聊、希奇的想法都能執行得煞有其事,因為衝動,他可以向任何他的假想情敵揮拳;因為不放心,他可以完全無所顧忌的胡鬧,可追其根源,卻只是單純地想要守住自己最喜歡的人,哪怕吃多少苦,受多少累,他都在所不惜。
他說出這麼有詩意的一段話,倒真是他的心裡話,只是恰好被他組織成了如此美妙的語言,連他自己都要被打動了。
秦雅芙自然也有些吃驚於他的“甜言蜜語”功夫見長,不知不覺中就紅了臉,反而小聲嗔怪他“胡言亂語”。
之前看他們追逐嬉鬧的兩個老太太恰好也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林子航的這番表白被她們聽了個一清二楚。
其中那個漂亮的老太太忍不住笑道:“這小年輕兒的就是好玩兒,說話和唸詩似的,不過,可真好聽,我老頭子活著的時候就好這口兒,沒事兒就捧本書看,看著看著就上癮,上癮了就大聲給我念,我不愛聽,他就追著我念,那時候把我煩的恨不得找根縫衣針把他的嘴縫上,想不到,”
老太太興奮的臉開始黯淡,略為渾濁的眼睛裡慢慢湧出淚水:“想不到後來他走了,我最想的就是他給我念書時候的熱鬧了……”
她身邊的老太太忙拍拍她的手:“老姐姐,別難過,‘人沒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你剛才不還說,好歹咱們也年輕過,也幸福過嘛,這人呢,早晚得有先走後走那一天,總這麼傷心也沒用。”
勸說的老太太轉頭看見秦雅芙已經坐起來,跟著泫然欲泣的樣子,便解釋了一句:“我這位姐姐,年輕的時候跟丈夫感情好得很,兩個人過了幾十年連嘴都沒拌過,這不,人走一年多了,她還緩不過來呢。”
秦雅芙悄悄伸手緊緊握住林子航的大手,這一刻,她真的怕了,她輕輕搖晃著他:“我說過,要走也是我先走……”
看著老太太悲傷的淚眼,她又記起《雪山飛狐》中,胡一刀死後,冰雪兒毅然決然選擇自殺的慘烈來,都說“生同床死同穴”,如果林子航走了,以她現在的心境真的寧可跟著他去,也不要留在世上,獨自品嚐傷痛。
秦雅芙越哭越厲害,眼淚止不住了,便用另一隻手擦了把眼睛,結果疼得呲牙咧嘴,林子航忙攙扶著她來到淋浴的噴頭下面,沖洗了半天才恢復過來,但林子航卻不肯再讓她回去聽老太太在那裡悲春傷秋了。
要說珍惜,兩個人都知道好好對對方就夠了,沒必要讓她失了信心,沉浸到傷感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