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劍瀾道:“我心那麼多疑問,一直覺得若能親眼見你,便可一一獲釋,而今卻不想再知道了……耿耿與往事又有何用?”
林霄羽端詳林劍瀾良久道:“你看來頗為焦急,他若起事,必定但求一擊成功,府內力量恐怕都會全數抽調開去,等無人防守時再帶你娘離開此處豈不是更好?若我說的不差,你恐怕早已不能置身事外,既不是亂松身邊的人,便是與他做了對頭。”
林劍瀾道:“就算你說對了又怎麼樣?我與你不同,並未做什麼賣友求榮之事。若是事成,我會全力報答他這些年對孃親的照顧和對我的包容,若是失敗,他即使不能饒我,我也心坦然。”
林霄羽道:“他那樣的武功,焉用得著你照顧?你恰恰錯了,他若成功,反而不會傷你性命,他若失敗,必定恨你不下於我,人生還有幾個十年,他這次不能成功恐怕再也沒有機會,我的下落自不必說,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會取你性命。”
林劍瀾道:“此刻你還假惺惺說這些作甚?若不是你,今日這一切怎麼會發生?”
林霄羽道:“當年事誰又能說得清,你便敢說,當年江山一定會回到李氏手麼?”
這話同李隆基說的一般無二,林劍瀾那時只當這是安慰之言,此刻再次聽到,不覺輕鬆,反覺更為沉重,道:“亂松其人堪稱英雄,我對他其實頗為敬重,尤其是從他和虯梅口知道當年之事後,極想對他有所償還,但你可知道為何終究我還是站在了他的敵對面上了麼?”又自言自語道:“江南一事,無數百姓受到牽累,更有丹心為民的好官成了他千秋大業的犧牲品,既對一方土地能如此無情,又如何能善待天下百姓?因此我才不願意助他。你的藉口不管是真是假,為達到自己的目的使得大軍潰敗,亡兵無數,血染江河,人命在你眼猶如草芥,又與他有什麼不同?”
林霄羽道:“你說的不無道理,我或許原本就是和他一樣的人,為了阻止亂松我讓幾萬無辜將士白白走上了黃泉路,到如今也不知是對是錯。”
林劍瀾道:“阻止他?無論他忠心於誰,武則天,李家,抑或徐公,哪個掌權真有那麼重要麼?”話音剛落便聽林霄羽快語逼問道:“既然如此,那讓亂松掌權又有何不可?你為何不願意助他反要在今晚決一死戰?”
“他怎麼能掌權……”
“他為何就不能?”
林劍瀾竟一時語塞,他只覺得韋素心身後必定隱藏著哪位皇,因此委託李隆基到處探查,最後毫無結果,即便如此,也從未想過韋素心胸有異志。
林霄羽幽幽道:“你若如他那般羽翼眾多,武功出神入化,亂取了帝位也不是難事。”
林劍瀾顫了一下,韋素心豢養的數百身懷武功的清客毗鄰宮門,肅清異黨和早已枝凋零的李姓孫並不是難事,花王盛會上心懷帝王略屠龍術的落魄人才不知被他籠絡了多少,恐怕瞬時間就扯起一個朝班都不是難事。大軍被計遠調在外,從江南趕回也要多日,回來是大局早已無法改變。
想到此處冷汗不由涔涔而下,林霄羽又道:“古往今來,亂臣賊,倒也未必會這般直接,多半會輔立一懦弱無才的年幼皇帝,日後再慢慢徒求禪位之道,力求名正言順。只是亂松來歷並不一般,也不會顧忌世上罵名。”
林劍瀾道:“他……他的來歷?”
林霄羽道:“你心許多疑問,最想知道的定然是決議之時,我極力勸服眾人北上,為何不出數日轉而又勸說徐敬業南下了?”
林劍瀾不由點了點頭,林霄羽方嘆了口氣道:“只因那數日之間,被我看見了一件事。”
“決議北上的第二日,我夜裡無論如何也無法睡著,便去找他,他是練武之人,又負責守衛徐公安全,相伴左右徹夜不眠是常有之事,每到三更時分還要訓練陣法。平日演練之時有人把守,那夜卻都被遣散,不大的演武場上亂松正與一個女交談。
“三人之,我與亂松相交最深,也只有他才知道我家住何處,家還有什麼人,但卻一直為我隱瞞,因此我也從未問過他家室。那女臉色蒼白,身體瘦削,容貌卻很是曼麗,穿著打扮與尋常人家的婦女十分迥異,一身黑色緊身裝束,雖與江湖人有些類似,但又有些不同。
“二人先是低聲交談,慢慢卻吵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我心知偷聽頗為不妥,急忙離開,離開之後,卻發覺剛才他們所說的話,我雖能聽的清清楚楚,卻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林劍瀾道:“你說這話真是矛盾,既已聽清,為何又說不知道什麼意思?”
林霄羽道:“司馬軍多有從各道投奔而來的義士,各處方言有別,一時間難以聽懂,然而總有關聯,只是些微詞句音調有所改變,細細琢磨便可領會。他二人之間的交談,卻是根本無可琢磨,他們發出音來,每個都與原人說話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