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早已將車馬備好,林劍瀾登入車,見對面座位上放著些封好的銀兩,還有一封書信,拆開一觀卻是唐慕寫給那位元帥的書信,囑咐要關照自己等等。林劍瀾自從遼東出來,花銷費用,沒有一樣是自己賺的,大多是林龍青供給,來回這樣的奔波,花銷倒也不少,更兼跟著成大夫去花王府時,是光著兩隻手,身上分皆無,看到眼前這些銀兩林劍瀾不禁一笑,暗道:“唐慕倒也是個達人,若他不給,我還真是不好意思開口要,等日後還他便是。”
卻聽車外原本喧鬧,慢慢寂靜起來,林劍瀾掀開車簾向外望去,見竟是經過花王府的門前,自然安靜肅穆,嘆了一口氣將車簾放下,那府有自己最為牽掛之人,卻暫時無法團聚,又暗自疑道:“朝廷已經派了兵,大軍不日便至江南,對太湖義軍也已到了緊要關頭,韋素心理應在那邊督戰,為何這時候還回來?”卻又覺得韋素心行事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一般人也沒法猜透他的心思,現今自己只有一條路可走,便是去見袁行健,但盡人事,若是不成功,恐怕也只有自私一點,將孃親從花王府接走,再慢慢尋找外婆的下落,不再涉足這些本不該自己操心、自己也沒力量去管的天下大事。
林劍瀾心雖急,但那馭馬之人卻是個尋常馬伕,技術雖好,也不能沒日沒夜的趕路,頗耗費了一些時日,方到了朝廷大軍紮營之地,抬眼望去,見裡面軍旗密佈,迎風招展,密密麻麻的軍帳,可看到一個大上幾倍的大帳,上懸帥旗,金邊紅字繡著一個斗大的“薛”字。帳外四周則是數十排的硬木尖刺,後面各有兵卒,有的在端弓瞄準,有的在擦拭兵器,不時有喊著號令的小隊兵卒巡防走過,甚是整齊,看氣勢軍容,並不比袁行健那邊的差,他們的裝備則更要好上許多。
他站在馬車前面不住向裡觀望,早惹了兵卒懷疑,不一會兒就有兩個軍士走近前來,斥問道:“什麼人?”
林劍瀾從懷將唐慕所寫的書信呈上,道:“二位軍爺,煩勞將此信交於薛將軍。”
那二人道:“你在此候著。”說罷轉身而去,過了許久,方才轉了回來,道:“薛將軍請你進去,跟我們走吧。”卻也未見得客氣許多,口氣仍是硬邦邦的。
林劍瀾回身交待了那馬伕幾句,慢跑了幾步跟上那二人,帥帳看起來近,走過去卻要好遠,到了近前,那兩個兵卒又做了手勢讓林劍瀾停下道:“在此候著。”方進帳又復通稟,聽裡面道:“快請林公進來!”林劍瀾才笑了一下撩袍而進,見這軍帳之寬敞之至,間也是一個行兵佈陣的沙盤,旁邊尚有幾人在低聲爭論,將沙盤上的標旗插來插去,兩個人模樣的人正在案邊書寫著什麼,正案後端坐一人,面目偉岸,下頜滿是鬍鬚,雙目炯炯有神,見到林劍瀾方大手一揮道:“你們先下去吧。”
眾人陸續走了出去去,薛增才疾步走了下來,道:“臨淄王的書信我已經看了,沒想到林公竟是那位‘風竹’的後人,實在是……”說到此連連搓手,似乎極為感慨,林劍瀾並不是敘舊而來,本不想提及父親,卻沒想到對方反而一上來便脫口而出,只得笑了笑,並不作聲。
薛增看起來卻極為興致勃勃,道:“冥冥自有天意,十幾年前因林公的父親天朝軍隊得以將徐敬業叛軍一舉擊潰,今日兩軍陣前,又得林公前來,恐怕想不勝都難啊!”說罷連聲大笑。
林劍瀾心頗不是滋味,勉強開玩笑道:“聽聞是父親欺瞞了一個無辜女為他送信,晚輩可沒有這樣的紅顏在對方軍。”
薛增止住笑聲,道:“其還有些個隱情,林公可想聽聽麼?”
林劍瀾見他一片熱情,不好冷冷的違背了他的好意,只得點點頭道:“晚輩洗耳恭聽。”
薛增道:“那時我還在李元帥手下做事,徐敬業節節逼進,能揮師北上,卻突然選擇南下,我們都弄不清楚什麼原因,但都覺得,這是個極好的機會。然而對峙之下,甚難取勝,此時卻有人送了信來。那封信後來被上面拿去,但是給我印象卻極深,至今難忘,那信紙手感摸起來似紙非紙,似絹非絹,人雅士自己做花箋弄香墨都是極尋常的事情,我們也未太在意。”
林劍瀾道:“這這張恐怕有些古怪。”
薛增道:“的確如此。這封信最初是送給軍一個叫李得才的兵卒,說是他的妹婿,那兵卒哪曾想到還有人給他寄信,他又不識得字,但是巧巧的他確實有個妹夫,便拿著信央求軍一個同鄉的書替他念念。那書拿了信,卻是大吃一驚,便送到了元帥處,當時我們包括李將軍一共人在場,同觀此信。”
林劍瀾道:“那信上已經將破敵之策俱都寫好了,是嗎?”
薛增搖搖頭道:“那信上只有四個字,‘遇’‘水’‘則’‘現’,位置十分散亂,顛倒排列,也不連續。我們自然便取了水來,輕輕將這信浸在水,果然如信上所寫,徐敬業軍部署頓時都浮現了出來,畫的仔仔細細,最後還寫明瞭破敵之策。”
林劍瀾道:“這是送密信最常用不過的法,只是竟然未被替他送信的人發現,那送信的人也太過信任他了。”
薛增“呵呵”笑道:“若是這樣簡單,我也不會費這麼多口舌跟林公提起,這封信,可十分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