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常一愣,道:“施主,他們昨日便已經啟程了。”
林劍瀾大驚道:“昨日?昨日下午便走了?”心中則道:“難道大智長老對於當日之事竟真的不願透露一絲一毫,以至急急啟程麼?”
悟常笑了一下道:“不是,他們昨日清晨走的。”
林劍瀾“啊”了一聲,呆立在門口半晌,原來自己這一昏倒,竟過去了一天兩夜,悟常見他嘴巴張的老大,一動不動,碰了碰他道:“施主可大好了?前日你暈倒後,又發了熱,昏昏沉沉一直睡著,多虧你妹子照顧你。”
林劍瀾納悶道:“我妹子?”
悟常道:“那位女施主說是你妹子,讓我將飯菜擺在屋外窗臺上,她……”話還未說完,卻見林劍瀾拔腳便跑,瞬時便轉過了西院角門,不見了蹤影。
在門口略微平息了一下,林劍瀾方輕輕推開門,見阿秀已經伏著桌邊沉沉睡著,一綹碎髮有些汗漉漉的,從額邊垂下,膝上放著那本她從不離手的書卷,正慢慢滑落。
林劍瀾急忙悄步上前,將那書接在手中,卻覺似曾相識,那書冊之上沒有名字,翻開再看,頓時一愣,心中百感交集,這本書他曾在萬秀歸還的書籍中反覆尋找,都未曾找到,本已經放棄了,卻在此時又復相見,拿開那疏疏離離的枯乾梨花後,凝神看去,那頁卻寫著一首詩:
送俠客
白衣江上過,觀戰臨岸行。
片身驚鴻影,斜刺出岫雲。
斗酒幸相邀,談笑論輸贏。
常懷俠客志,今觀俠客行。
未別問重聚,把盞憾長亭。
那字跡與書皮內側那首小令一摸一樣,正是林劍瀾的父親送給妻子的那本詩集,原來竟在萬秀手中。看她平日手不釋卷,顯是十分喜愛,林劍瀾將那書輕輕放在桌上,卻見萬秀動了動,緩緩抬起頭來,雙眼仍是有些紅腫,看了這桌上的詩集,忽的窘迫起來,道:“林公子,我、我不是故意不還你這本書的,只看幾天就好。”
林劍瀾輕輕摩挲那詩集的皮子,道:“這是我父親送與母親的東西。”
萬秀緊張道:“我不知道這是你父母的遺物,不知可有什麼損壞。”
林劍瀾輕輕搖了搖頭道:“幸而有你替我保管,這詩集自在我手中,每晚都要讀上一會兒,希冀能從中看到我父親的影子。”頓了一下,他又道:“青叔曾讀過很多我父親留在遼東的書,對我說過他是個滿腹才華之人。作這詩集之時,雖避居鄉村,卻也能看出他志向卻十分遠大。”
萬秀囁嚅道:“他……對你母親也是很情深意重,這裡面有很多詩便是寫給她的。”說罷垂下頭去。
林劍瀾並未注意她的表情略有害羞,只茫茫然盯著那詩集道:“是啊,大智長老說,他刻意隱瞞了自己有了家室,因此也曾有人傾心於他,可是似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萬秀卻被這最後一句話打動,暗道:“林公子的父親對她母親這般情重,真是讓人羨慕,然而那對他父親傾心的女子卻也讓人為她難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世上又豈止她一個……”正思忖間,聽林劍瀾道:“阿秀,你既然醒了,你的病也不能在此耽擱太久,我們也該上路了,若是疲倦,便在車上休息可好麼?”
萬秀愕然道:“現在便走麼?林公子剛才可向那位大智長老問清楚了?”
林劍瀾笑著責備道:“他們已經走了,你也真是,過了兩夜,這麼熬著,怎麼得了?”說罷將屋內物品收拾了一番,放在車內,方又囑咐萬秀將頭臉遮好,輕輕抱到車上,正要將車簾放下,衣袖被萬秀牽住道:“林公子,你若是送我去看病,便沒法去找那位長老,失了他們所在,那如何再去找你的父親?”
林劍瀾道:“這有什麼打緊?我向寺內僧人打探一下便可知道他們去往何處了,等給你醫好了病,再去不遲。”說罷又從懷中掏出一物,道:“這個還是阿秀替我保管吧,長途行路,也好給你解悶。”
車簾放下,外面林劍瀾幾聲吆喝,馬車慢慢啟行,過了一會兒又復停下,聽他問道:“小師父,可知曇宗方丈他們要送大智長老前往哪處寺廟落腳嗎?”
那和尚道:“這……小僧不知,方丈臨行前囑咐眾人,連大智長老曾在此修行一年之事都不許與外人提起。”
聽聲音是昨日送飯的沙彌,萬秀聽的大為內疚,忙掀起車簾,大聲道:“林公子,你問問這位小師父去往哪個方向了,我們快些追過去,或許還能追趕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