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靈風怔了一下,道:“這也的確苦了林兄弟,這總堂裡面雖然林樹繁茂,樓閣秀美,可一年四季看也看到頭了,怎能不枯燥?只是夫人若不點頭,恐怕誰也不能帶你出去,等官府這件事情過了我便和夫人說說,以我性命擔保,帶你出去走上幾日!”
林劍瀾聞言方打起精神來:“那可再好不過,在書上看的再多,也沒有自己親眼見了的實在,那可就說定了!”
嶽靈風禁不住笑道:“說定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方拱了拱手,告辭而去,林劍瀾見他背影遠去,暗道:“成大夫他們幾個,雖然和我相交了這麼久,可是卻還不如嶽大哥和我親密。”心中不禁期盼著這個年過去,又想到官兵和東都禦寇司高手暗地裡在江浙一帶聚集,若是真的對付匡義幫而來,卻不知能不能應付得過,即便應付過了,恐怕幫中也有傷亡,想到此心中暗喊道:“青叔,若再不來,你心心念念牽掛的江南就要出事了!”
轉眼之間已過了年關,年前在三個分堂的堂主均到達總堂後,嶽靈風便將林劍瀾的意見提了出來,眾人皆覺有理,因此在自家防範的同時也不免要考慮若是官兵衝著太湖而去是否派人前去,派誰前去,為了打探清楚,每日要安排數十的嘍囉到各地打探訊息然後再行匯總,雖然均認為東都禦寇司不會在年關臨近之時發難,卻也未雨綢繆,幫中除了各頭領日夜不離總堂外,其他俱是按時辰換班,比以往倍加嚴密,匡義幫上下竟是一點過年的氣息都沒有。聽曹忠曹全講,算這一年,幫中已經過了四個這樣的春節了,這幾年因為曹總管身亡,幫主外逃下落不明,總堂也是沉靜的很,沒有什麼慶祝。
這個年就這樣既忙碌又寂寥的過去了,在眾人商討對敵之策的時候只有林劍瀾是輕閒的,又過了一年,他已經不是那個吵著要外婆買鞭炮放的孩童,年三十那個夜裡,他一人對著夜空,看著極遠處的地方偶爾鑽出幾縷煙花的亮色,心中只有無盡的思念和感慨,但他已經不會再為了因為離開家鄉和親人而哭泣,心中只是暗暗的禱告著,望外婆一切都好。
不像北方過了年還要一直寒冷到清明,一過了年,江南的天氣便開始明顯的轉暖,窗旁柳樹泛綠的枝條給湖水也帶來了一絲暖暖的綠意,總堂內的梅花早已開過又凋謝,一樹樹的小桃紅、海棠也掛滿了粉紅的花苞,此時去太湖和留守總堂的人選也基本上確定了下來,黃山分堂的趙堂主、台州分堂的凌堂主已經親自帶著這一批人去支援太湖以防萬一,其餘人則在總堂留守。探子們得到的訊息是官兵已經分批去往太湖,各個分堂也沒有訊息傳來,想必並無什麼變故,可是東都禦寇司高手卻失卻了蹤影,其實這也難怪,若真是高手,以探子的身手恐怕也跟不住,
此時秦天雄等人早已無暇顧及林劍瀾,他便每日在幫中走來竄去,但大部分時間則呆在林龍青的屋中,拄著臉透過窗子發呆。看著這像小城一樣的總堂裡春意融融,可是每個人臉上卻沉重的很,如同凝了一塊冰一般,個個都摩拳擦掌枕戈待旦,而林紅楓則顯得更加的焦躁不安,林劍瀾心中卻十分明白:“姑姑這般模樣,恐怕是她掌管匡義幫以來的第一件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自然是心中緊張禦寇司派高手前來,不過卻也是因為擔心青叔不知什麼時候便要回來尋我,無法應對吧。”
正胡思亂想間,卻聽外面呼哨一聲,傳來兵刃敲擊之聲,林龍青這間屋子後窗徑直對著水上折橋,竟是極佳的觀戰地點,林劍瀾屏住了呼吸,兩眼瞪的大大的,向那折橋和大門相連之處看去,卻見一柄朴刀扔了進來,摔在水中,一人急急奔了進來,高喊到:“迎敵!迎敵!”步法卻並不混亂,避開了機關向裡面衝去,林劍瀾認得此人,是外圍負責林中埋伏的一個副頭領,見匡義堂那邊幾個人影飛奔而出,兔起鶻落,瞬時已經來到橋頭,秦天雄攔住了那頭目問道:“怎麼如此慌亂?來了多少?”那頭目只顧奔路險些撞到秦天雄身上,見是護法,放定了定神道:“就一個人……”
秦天雄聞言卻已經面露不悅之色,那頭目見他臉色忙道:“武功高強的很,外面已經攔住了,可是陳頭領和大夥兒不過是勉力支撐,恐怕就要殺進來了!”話音剛落,外面的金鐵之聲便突然停住,接著便是一個接一個的人被扔了進來,卻是準頭十足,俱都仍在折橋之上,“哎呀”、“哎喲”之聲不絕於耳,片刻功夫,林中守衛的二十幾個人層層疊疊的摞在橋上,最前面那個卻出了一身的冷汗,只因他若再被扔向前一點點,便要觸動橋上機關,亂箭穿身而死。
眾人神色皆是一驚,凝神向門口望去,卻見陳頭領雙手下垂,直挺挺的走了進來,脖子上橫著一把長劍,眾人順著劍看過去見那劍柄處被一截衣袖遮住,原來是一位高大老者隱在陳頭領身後,卻覺得長相甚是陌生。
秦天雄見狀大怒,心道匡義幫何曾受過這般侮辱,陳頭領武功也算不低,竟被人拿劍指著垂手而進,正待上前卻一把被成大夫拉住,搖了搖頭。成大夫將秦天雄拉住,自己上前拱手道:“老朽也算是早入江湖,竟從未見過閣下這般人物,進我匡義幫重重暗卡如入無人之境,不知匡義幫哪裡得罪了閣下,竟至闖幫傷人?”
那老者並不做答,只是透過陳頭領向前看去,細細打量成大夫等人,掃了一圈以後似乎鬆了一口氣一般,沉聲道:“我並未打算傷他們,只是我一入林中他們便向我攻擊阻攔,招招要取性命,如同我是他們仇敵一般。”
林劍瀾見那老者身形已是十分熟悉,心中驚疑不定,此刻聽到那老者開口說話,狂喜之至,將頭伸出窗戶向那老者揮手大呼道:“青叔!青叔!我在這裡!”
那老者聽到林劍瀾的喊聲,面色一喜,轉向水榭那邊,見林劍瀾兀自揮著手興高采烈,便將陳頭領推開,伸手疾點了兩下,卻是解開兩肩穴道,再不言語,縱身點水而行,片刻已經來至林劍瀾窗外,腳尖卻立在水面。林劍瀾見他能站在水上卻不下沉甚是好奇,伸頭向下望去,卻見林龍青腳下隱隱約約得見一根荷杆般粗細的立柱,只是水波盪漾,平日無法察覺,頓時瞭然一笑,又抬起頭來,見林龍青已然摘了面具,目關溫和,嘴角微微上揚。
林劍瀾心中一熱,眼淚已經流了出來,趕緊擦了擦哽咽道:“青叔”,又向林龍青右胸仔細看去,擔心道:“青叔的劍傷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