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顧不上回答,只是延頸鶴望,終於半晌後,兩個熟悉的人影重現在眼前。
一聲大叫,西門慶如飛衝至,撲翻身拜倒在地:“師傅!大師兄!”
悟非大師伸手虛引,西門慶身不由己地站起,卻聽師傅笑道:“中華聯邦子民,無欠無餘,何必下跪?無色你身為一國元首,如何能壞了規矩?”
西門慶深深吐納數口浮蕩之氣,這才勉強按捺了奮躍的心情,啞聲道:“是!今日最後一拜師傅,西門慶從此再無所跪!”
一抬頭,卻見隨侍在師傅身邊的無嗔赫然少了一臂,西門慶目光一凝:“大師兄,你的手……?”
無嗔空袖一振,朗聲豪笑道:“昔日紅塵,先還一臂,我已佔了大便宜了——師弟無足介意!”
西門慶還想再問時,悟非大師已經道:“隨我來,莫要在主人面前失禮。”
引了西門慶和無嗔直入松鶴軒,悟非大師合什道:“小徒頑劣,驚動大賢,貧僧悟非,今日特來領罪!”
羅真人還未開言,混世魔王樊瑞先搶著道:“悟非大師說哪裡話?若西門兄弟有罪,那些秦皇漢武、唐宗宋祖,豈不都要挖出來鞭屍,然後再把骷髏把去塞北海眼?他們稱雄,西門兄弟當囚犯,天下焉有是理?!”
被樊瑞這一搶白,羅真人一時黑了臉,西門慶趁這空兒,給師傅介紹了軒中眾人,羅真人也趁機重整旗鼓,請眾人坐定奉茶後,這才道:“其實今日得西門元首來,貧道這裡並無問罪之意,只是坐而論辯,要與其人好好說說道理。”
樊瑞笑道:“是啊是啊!幸好有我們這一群人做了不速的惡客,西門兄弟你才得了說說道理的機會——可要好好把握啊!”
羅真人只當沒聽見,問西門慶道:“元首今日有備而來,果然神通廣大,但天下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你出身這位悟非大師門下,也算是半個佛門弟子,何以無半分慈悲心腸,所過之處,動輒殺戮無算?如此傷犯天和,貧道即使是方外之人,也不能袖手不理!”
西門慶轉眼看向悟非大師,低頭道:“師傅,弟子這些年來,確實殺了無數人,造了血海般罪孽。”
悟非大師長嘆一聲:“我盡都知了!只是……你殺的人越多,天下百姓卻越加安居樂業,我這些年遊走四方,所目竟未再見一個流民,千萬人念你的好處——如此一來,老衲也失了方寸,不知如何面對你,說教你,只好先兩不相見吧!若不是今日形格勢禁,老衲也不會在此處出現。”
西門慶道:“徒兒惶恐。真人,咱們舊話重題——後世洪武大帝殺戮治世之道,今世可為乎?”
羅真人怫然道:“方才你自己也說了,那位洪武大帝殺戮治世之道,從一開始就是失敗!”
西門慶點頭:“的是如此,但是——我說的是,以一家一姓一黨一派私利為目標的殺戮治世之道,方為失敗,若以天下公心,引殺戮之鋒劫天下人頭,未必不足為亂世法!智真大師能知過去未來,卻敢問洪武大帝之後百年,世事卻又如何?”
智真大師垂首難言,葉知秋道:“西門兄弟你所言洪武大帝事蹟,我們各有秘法,都聽得明白,你只說其人身後百年事蹟,以證金石便是!”
西門慶道:“好!若要知殺戮治世之道是否可行,便當問‘後來怎樣’?那後來嘛——洪武大帝身故,他的兒子孫子爭做皇帝,打了一場大戰——自古打仗是最耗錢糧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到頭來吃苦的還是老百姓,尤其當時的中原,剛從異民族手中光復,元氣暴傷,再加以兵戈,真是雪上加霜,理當萬劫不復才是——可奇怪的是,這一幕慘景居然沒有出現。”
樊瑞奇道:“何故也?”
西門慶道:“世間十之捌玖的財富,集於萬中一二的人眾手中,而這些人中,貪官汙吏佔據多數。洪武大帝以殺戮治世,得貪贓無數,因此子孫方能受用無窮,百姓賴其利。”
眾人點頭:“原來如此!”
西門慶道:“洪武大帝的兒子得勝繼位後,做了兩樁大事——一是修書《永樂大典》,二是鄭和下西洋——修書和航海,雖是盛世所為,卻是耗資巨億之舉——新帝何得如此鉅款?此亦是洪武大帝殺戮治世之德也!”
看了羅真人,西門慶總結道:“因此說,以一家一姓一黨一派私利為目標的殺戮治世之道,非為萬世法,但亦可得利於一世,若吾以天下公心行之,此中成敗,又當如何?請真人有以教我!”
羅真人一時啞然。這正是:
辯理先須群賢至,論證方得大道生。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cq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