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下里敘禮完畢後,於兩軍空地處拉起穹廬大帳,雙方首腦入帳,就所領租界駐兵正式番號、將佐名單、營屯範圍等事務做最後的確定,同時鄭重申明駐兵需要遵守的當地風俗、法律,以及違約的後果——這主要是針對遼軍打草谷的傳統而制訂的,在新國的租界上,當然不允許他們這麼亂來,這些駐兵的糧餉,只能由遼國政府來負擔了。
蕭奉先於行營之事,聽得半精不明,只是隨著耶律大石不時點頭,假充內行。但聽到後來的條款中,涉及斬殺者甚多,蕭奉先不由得暗暗心驚:“早知南朝這般兇險,這留守一職不幹也罷!唉唉唉!現在卻是退不回去了!”
先小人後君子,醜話說在前頭,用在兩國之間的外交上,效果出奇的好,比起從前只是擺天朝上國的架子,講究甚麼相容幷蓄、諸事海涵來,不知強了多少倍。等雙方協商完畢,西門慶、耶律大石、蕭奉先都鬆一口氣,西門慶便命端上酒來,雙方折箭為誓。
各種儀式都走完了過場,西門慶見氣氛有些冷場,便提議在分赴各自租界駐地前,先召開一箇中華大遼軍隊的聯歡會,當然,是小規模的。
耶律大石心中一動,暗想這個所謂的聯歡會,也不過就是中華聯邦和遼國兩**隊小規模的實力較量而已。自澶淵之盟後,遼國和中原百年不燃烽火,雙方軍隊再沒有了戰場上的生死鋒鏑,綿延到今天,也不知戰力究竟誰高誰下?西門慶有意一比,自己何嘗沒有探一探其軍虛實的意圖?
因此耶律大石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反倒是蕭奉先猶豫了半天,才怯生生出言相勸道:“我看這個聯歡會,還是不必了吧?軍人都是暴躁性子,若歡會時喝多了酒,揮起拳頭來時,傷了咱們兩家的和氣,卻是不美!”
西門慶看著蕭奉先笑道:“草原男兒,如何這般瞻前顧後?你我兩國,本為互相角力之對手,然雙方彼此不相下,再鬥下去,難免兩敗俱傷,因此這才息兵罷戰,分享和平帶來的巨大利益。今日我中原雖改朝換代,但亦無意重啟戰端,燕雲談判,足見誠意——此時此地,咱們兩軍小小聯歡一下,哪裡就能說得上是傷了兩家和氣了?”
蕭奉先不敢介面,耶律大石則道:“春秋時諸候間有衣裳之會,然我輩既入軍旅,衣裳之飾,與吾等無緣。此時與西門大人訂約,待日暮之時,你我各聚軍中漠北關西大漢,篝火之旁,聯席而飲,或唱大風起兮,或歌大江東去,其間演武較技,引為笑樂,不亦為兩國間豪男兒快事乎?”
西門慶大笑道:“大石林牙這話說得是!”
言畢,雙方拱手作別。
西門慶一走,蕭奉先便埋怨耶律大石道:“你們年輕人,果然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西門慶是何等人物,咱們如何敢惹他?他帶來的兵比咱們多,萬一那個什麼聯歡會上丁了他的臉,他把面子一翻,咱們吃不了兜著走!送了自家性命算不得甚麼,誤了兩國間的友好大事,卻不是畫狐不成變作了狗?”
耶律大石文質彬彬地道:“蕭大人,您最後那句話應該說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一個人有兩個朋友,一個朋友溫良謙恭,一個朋友豪放率性,他讓自己的兒子去溫良謙恭朋友的門下學習。有人問他為何厚此薄彼,他說我的兒子學溫良謙恭不成,也可以做個老實人,就象畫天鵝不象,至少也象野鴨子;但是如果學豪放率性不成,那就成了輕薄兒,就象畫老虎不象,反而象條狗了!”
蕭奉先面紅耳赤,揚拳咆哮道:“耶律大石,我知道你是大黑疤瘌的狀元,一肚皮的四書五經,卻也不用這般在我面前賣弄!反正!總之!今天晚上的那個什麼聯歡會,本大人我是不去的,要去你一個人去好了,若惹出甚麼事非來,卻與我無涉!”
耶律大石拱手恭敬行禮:“有功則大人指導有方,有過則大石自當其罪——大人儘可放寬心!”
蕭奉先拂袖道:“我蕭奉先光明磊落,襟懷坦蕩,豈是冒功之人?只是兩國邦交,何等著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罷了!”說著,瞎子拉二胡——自顧自(吱咕吱)地去了。
耶律大石看著這位紈絝國舅的背影搖搖頭,心道:“百年兵鋒利鈍,今晚便要見個分明。國之榮辱,在此一舉,豈是避得過去的?”
冷笑一聲,耶律大石自去軍中點選勇士。這正是:
萬馬叢中迎國使,千軍隊裡鬥兵鋒。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