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人慢慢吞吞,重新擺好架勢。
有人朝掌心吐了一口唾沫,沾點涎水揉在額頭,口裡碎碎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還有人垂首合十,對插在坪地中的三炷香低聲道:“太公太婆,對不住了。俺們也是討口飯吃,沒辦法。”
聲音再次響起,隱隱露出了不耐煩與嚴厲。
“我說了,房子不能扒!”
六條漢子嚇得把槓子一丟,面色蒼白地躲避到一旁。
有人喊“夏老太爺”,有人道“是夏星”,還有人連聲嚷,“俺早講過這房子很邪門,你們非不相信……”
三個閒漢也聽到了聲音,嚇得蹦起來。
王二一哆嗦,直挺挺原地跪下了。
到底是護院膽子大些,將手按在刀把子上,左右顧盼。突然指向南邊,道:“看那裡。”
只見五十丈外,一匹高頭白馬正小步跑來,踏在青草地上竟沒發出一點聲音。
眾人呆呆望著。
一匹馬兒得二三十兩銀子,千里馬更是價值萬金。乖乖,眼前這匹駿馬至少要四五十兩,可以換取一棟宅子了。
清水鄉這破地方,極難見到馬,連最有錢的黃員外也只是坐騾車。
即使買得起,未必養得起。
就算養得起,也用不起。
難道建了馬棚,僱了馬伕,就是為了讓它拖車拉犁?除了跑得快,還沒牛好使。
馬兒踢踏踢踏進入坪地,馬背上的陌生少年開口了。
“房子不能扒,不能賣。”
眾人一聽,均大大鬆了口氣。
直娘賊,原來不是夏家的老屋鬧鬼呀。
人群裡面無一個修士,沒注意到為什麼少年先前隔得老遠,聲音卻彷彿在耳邊響起。連黃員外的護院也只練了幾手三腳貓把式,仗著身高體壯力氣大而已,並非有什麼武功。不曉得傳音入密,傳音入遠。
王二還沒來得及收取黃員外的銀子,立刻急眼了,喝問:“你誰呀?”
信天游道:“你不是夏家人,沒權力處置。”
王二跳腳道:
“俺怎麼沒權力處置?夏老太爺在臨終前把房契給了俺爹,爹又傳給了俺……就算是夏姐夫親自來,俺也不怕。十幾年風裡來雨裡去的幫他看屋子,容易麼?你算哪根蔥,人五人六的。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信天游皺起了眉頭。
黃員外攏起雙手,不作聲,不靠近,頗有些忌憚。
夏星消失了將近十六年,估計早不在人世了。但同窗同僚一大把,不乏大人物。翰林院,嘖嘖,可是好耍的?萬一其中的某位心血來潮,關注了這裡,伸出一根小指頭能將自己活活碾死。那匹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莫非某位大人派出了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