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沉了沉,看樣子是被肖東給猜中了。記得當初周瑜在處理完事故回來時就很蕭索,他很為那犧牲的兩名消防戰士感到沉痛,不止一次提及要去他們家中慰問,想必已經去過了。
我放和了聲音道:“說出來吧,究竟誰是火苗源頭?既然要解決問題,就把情況都講清楚了,否則怕是很難為那兩名武警家屬爭取到權益。”
周瑜沉吟了下開口:“監控中錄到牆外有兩男孩靠近過化工廠,他們在玩耍摔炮,由於視角問題沒法拍到他們有否正面丟擲明火到廠內,但兩人靠近的時間點與爆炸是吻合的。這兩男孩我們已經調查過了,是兩兄弟,大的十歲,小的七歲,家境很一般,父親還因工傷殘在家休養。”
聽到此處我也不禁皺起了眉頭,未等我說話肖東就諷涼了聲而問:“所以你認為這一家人如果要賠償的話,根本沒那個經濟實力?然後把腦子動上了化工廠老闆?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你這屬於,”他頓了一下,輕吐兩字:“訛詐!”
我倏然而驚,肖東這話講得太重了,周瑜的出發點與動機都談不上訛詐。
明顯看見周瑜眼神裡閃過沉怒,以為他會不顧場合爆發,卻在轉瞬間壓下了怒火,反而冷沉而道:“肖檢察官言重了,我身為警察還不至於知法犯法,如今一來即使監控拍到兩孩子在圍牆外玩摔炮,但也不能就肯定爆炸源起一定就是這兩孩子所致;二來,化工廠廠長不過是一面之詞,他說是明火所致就一定是?又有哪個廠長會聲稱自己工廠不規範,員工操作不當呢?你們律師論事喜歡用法律說話,而我們警察則喜歡用證據說話。”
我對周瑜幾乎可以用“刮目相看”來形容,他不但沒有因為肖東的故意挑釁而暴跳如雷,居然還能如此沉著從容地分析得頭頭是道,而且氣場不輸於肖東。
就連肖東的眼神裡都有了詫異,不過他見得多了,很快就斂去了情緒,只對周瑜道:“我拭目以待。”然而下一句卻是:“周所,其實今天你真正想找的人是我吧。”
周瑜神色一凜,眯了眯眼卻也笑了,“還是肖檢察官眼睛利,見人對事都有獨到眼光。這起案子已經移交到你們法院來審辦了吧。”
我愕然,怎麼形勢急轉了?而且周瑜說這化工廠案已經到了法院,我怎麼不知道?
肖東說:“前兩天我去北京學習了,也是剛剛從領導那得知這起案子的,瞧瞧,我這訊息都還沒你周所靈通呢。不過,不是聽說周所正在辦離職手續嗎?怎麼還在管這事?”
“身為一天警察,自當盡好職責的本份,手續沒辦完前我就依舊還是龍門派出所的所長。化工廠隸屬我的治安範圍內,事情又是經我手的,我怎可能撒手不管?我暫時申請晚些再調職了。不過肖檢查官,既然案件勢必會到你手上來審查,那後面可能我們的交集會比較多,會經常有一些證物呈過去,到時還得麻煩你。”
肖東:“各盡其職而已,無需這麼客氣。”
周瑜卻搖頭,“我不是跟你客氣,而是把話先說在前頭,免得日後產生摩擦。”
肖東也不謙讓,直截了當而道:“各為其職,即使有摩擦都是因工作,就如你說的,我們法院一切以法律為準,你拿得出證據,自然也就按照程式來審查,依法辦事。”
我嗅出了劍拔弩張的味道。
乾咳了兩聲有意岔開話題:“你們吃飽了嗎?”
其實桌上的菜還基本沒動,從坐下來起都沒顧得上吃,一直在討論事情了,就我稍微動了幾下筷子。心底暗暗生悔,不該把他倆扯到一塊來,明知不對盤,碰一起能有什麼好事。
可當時念頭滾的是不想與周瑜太多單獨相處,肖東又確實對法律顧問比我更有經驗,還有一個想法是——周瑜在以退為進,我便以進為退,借肖東來逼退他。
顯然,效果不大。
反而讓我覺得周瑜在面對肖東時,鬥志更昂揚了。
一頓火鍋,吃得意興闌珊。動身走時肖東去買單,卻聽服務員說單已經買過了,訝異地轉眸看向周瑜,他什麼時候去買的我怎麼不知道?
肖東聳聳肩,沒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