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這一日,大牢外傳來一陣腳步省,明顯很多人朝自己所居的牢房走來。許維眉頭一皺,起身走到牢門口處,遠望了一下,原來進來的是刑部的人,有一個還是老相識。
只見帶頭的也瞄見了許維,他快步上前,徑直走到許維跟前,並命令獄卒開啟牢門客氣地說道,
“這不是許主事嘛,許久不見了。”
“曹主事,刑部一別,可有三四個年頭了,你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胖。”許維一看這架式便知定是刑部準備押解自己重返福建的人找齊了,現在就要送自己上路了。而這個胖子便是刑部福建清吏司的主事曹正德,自己在出任刑部員外郎及福建按察使時都與這曹胖子打過交道,有過幾分的交情。
“呵呵,許大人不一樣的大腹便便,一副官樣呀。”曹正德回應說道。
“怎麼,曹主事今日前來是要送我送路了?”許維問。
曹正德打著哈哈說道,
“許大人是聰明人,一猜便中。軍機處一直在催我們福建清吏司,要我們儘快把許大人你送往福建交由福州將軍塔吉克看管。沒辦法呀,上頭催得急,我們也得把事給辦掉。這不,今日我便帶著三位差大哥來見你。”
曹正德指了指自己身後的三名衙差,對許維說道,
“許大人,這三人乃是押送你前往福建的差役,你們就多熟悉熟悉。再等上一個時辰,就得馬上上路了,您就快去收拾一番吧,免得誤了時辰。”
敢情生怕自己飛了,要這麼風風火火的嗎?許維大為光火地朝曹正德喊道,
“我說老曹,有必要這麼急嗎?我又不是朝廷重犯,只不過是被押送到福建罷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留點時間給小弟。”許維想爭取到一些時間與劉翼他們商量商量對策,以防途中發生意外。
曹正德也很無奈地聳了聳肩答道,
“不是我不肯,實在是上峰有嚴令,命我務必在午時三刻前把你押解出京師的德勝門,還望許兄不要讓兄弟我難做哦。”
“是誰這麼趕盡殺絕?他就不怕我許維東山再起?”許維眉毛都快擠到一處地問。可不是,做人總要給人留點餘地,也給自己留條後路。這般耍狠,擺明要對自己動歪腦筋。
“還能有誰?我的頂頭上司刑部福建清吏司郎中何風立,公認的馬屁大王。他這個郎中要不是走了和中堂的路子,哪能輪得上他來當!”曹正德一說起這何風立來,便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他,自己早就能高升到福建司郎中之位了。既然許維問起,曹正德便狠狠地損了他幾句。這姓許的命硬,說不定還真讓他逃脫昇天也不定。
“何風立。何風立。”許維默唸了幾下,不動聲色地對曹正德說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讓曹兄難做,現在就上路吧。”許維對劉翼很有信心,相信他一定會暗中組織人手保護自己的,應該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在半道上把自己給做了。
許維做事幹脆利索,一下就贏得曹正德的好感,他也好意囑咐三名押解許維的差役道,
“你們三個,在路上要好生照顧衛爺。伺候得好,回京之後我會另外選派個優差給你們的。”
三個差役齊聲‘札’了一聲,動作整齊劃一。不過許維從這三人的聲音中聽出一絲嘲笑的語氣來,不詳的預感頓時在許維腦海中出現。
一行四人走得極快,只五天功夫便出了直隸地界,進入到了山東省。而一入山東,這三人的臉色便拉了下來,對許維在態度上就沒那麼恭謙了,並給他上了腳鏈。而且使喚的事情多了起來,一路上簡直就是在拿許維當僕人用。許維可不是那種頭腦容易發熱的年輕人,在沒摸清這三人的用意前他是不會冒然興師問罪的。
這一日,四人下榻於武定府商河縣的七羽客棧內。商河縣乃武定府轄下第一大縣,屬繁、疲、難的一等大縣,背臨商河,交通便利,故商賈雲集。
由於入住得晚,四人只得到一間客房,任三個衙差磨破嘴皮子也沒法多討得一間來。平日裡四人都是兩間客房分著睡。沒法子的事,許維只能委屈去蹲馬廄。小二給許維抱來一捆稻草,丟在許維身邊,權當他晚上睡覺之用時。許維躺在冰冷的稻草堆裡,耳邊響著馬匹的撅蹄聲,聞著的又是其臭無比的馬糞,就算想睡也睡不著。憑著從前在鹽幫呆過的日子學到的開鎖本領,雖然忙碌了好一陣,還是把腳鏈給開啟了。於是索性在客棧內隨意的走動,反正夜間也沒什麼人。
今夜星空格外的亮,月亮宛如圓盤一般掛在半空中,散發著皎潔的光芒。而一旁的星星也格外的多、亮,望眼一抬,便是十餘顆盡收眼中。
客棧內大多的客房的燈還點亮著,時不時斷斷續續地有夫婦倆打情罵俏悄悄話、生意人商量明日行程的話語、腳伕震耳欲聾的打酣聲都傳到許維耳內。
而院落內的老樹也彷彿有人性般駐立在那裡,就像衛士般忠誠地站著崗。它的樹蔭則擋住了不少的月光,讓客棧內的小徑變得幽僻。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副和諧的畫,完整地浮現在許維的腦海中。
在徐徐秋風的侵襲下,站在曲徑通幽處的許維感覺到一絲冷意,他不自覺地想起了那美麗無雙的王聰兒,口中念出了南宋周邦彥的詩詞來,
“夜色催更,清塵收露,小曲幽坊月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