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膳時分,允兒笑吟吟地對送餐來的太監說:“人說孕婦要多曬曬太陽,幾位能不能幫本宮一個忙,將靈福晉抬到日頭下。這裡有些薄禮,請幾位公公喝茶。”幾枚一兩重的小銀錠塞了過去,既是舉手之勞,那幾個太監樂顛顛地將慕靈搬到水榭之外,放在允兒指定的一張木躺椅上。其中一個太監望望天,討好地說:“齊主子,要奴才幫忙去準備些芭蕉葉、遮陽傘麼?”另一個太監說:“午時日頭毒辣,要不奴才晚些再來?這些個搬搬抬抬的功夫,齊主子就別麻煩別人了。”
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允兒笑道:“多謝幾位公公美意,靈福晉與其他孕婦不同,得多曬曬。”
幾位太監面面相覷,知道不該多口再問,齊聲道:“奴才告退!”
六七月午時的太陽,令人如身處蒸籠中一般,允兒與太監們僅僅說上幾句話,便已滿身大汗。她拭著汗,乾笑幾聲,扭身離開,留下慕靈暴曬著。
灼灼烈日,閃耀的光線令慕靈無法睜開眼,無情的陽光炙烤著她嬌嫩的肌膚,頭髮很快被汗水浸得溼透,又被太陽曬乾,又溼透……她轉移著注意力,去聆聽樹上有一聲沒一聲的蟬叫,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跟著那一聲聲地“知了”而跳出胸腔。肚子裡的孩子不安地燥動起來,似乎也想去尋個陰涼之處。偶爾一股熱浪襲來,還能舒緩一下那股不斷升溫的軀體,白皙的肌膚變得通紅,並感覺到針剌般的疼痛。“水……水……給我水……”慕靈再也堅持不住,叫喚起來。聲音遠遠散去,卻無一人回應。
弘時被腰斬的訊息,以迅雷不疾掩耳的速度,傳遍了整個朝廷。弘曆向胤禛求情無果後,怏怏不樂地漫步在圓明園中。不知怎的,就來到了上下天光附近,這時,他聽到幾個太監在一座假山後嘀咕:“齊主子真小氣,三個人,給五兩銀子。這分不均嘛!”“你們伺候牡丹臺、杏花村的機會多,就別和小弟為幾錢銀子爭啦!”“幾錢銀子不是銀子麼!”太監的聲音越鬧越大,弘曆好笑地搖搖頭,他不願為小事糾纏,轉身正欲離開。這時,只聽一個太監說:“別爭啦!今日送餐時,再去試探一下,她將靈福晉搬出來曬太陽,總要搬回去吧!到時候,不就又有賞銀,足夠分啦!”“是啊,說來也怪,昨個兒送晚膳時,不見齊主子喊我們把靈福晉搬進水榭,難道靈福晉在外睡了一宿?”“不會吧!靈福晉可懷著孩子呢!”“連正午的日頭都讓靈福晉曝曬著,在外過一宿又有什麼?”“怕是靈福晉得罪了齊主子……”“是啊……”
弘曆聽著心驚肉跳,現身喝道:“狗奴才,你們倒底幹了什麼?給爺從實招來,若有一句虛言,非割了你們的舌頭!”三個太監乍見弘曆,哪敢隱瞞,忙如實說了。
弘曆怒極攻心,說:“你們既知靈福晉懷有身孕,居然為虎作悵!給我掌嘴,爺沒回來,就別停下來!”
三個太監只得提起手掌,重重往自己臉上扇去,望著弘曆快步離去的背影,盼他別一去不返才好。
上下天光門口,幾個侍衛攔住弘曆去處,弘曆喝道:“誰敢擋我!若裡面出了人命,是不是你們幾個狗奴才負責!”
侍衛們知面前的四阿哥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忙打千跪下說:“奴才們不敢阻攔四爺,只是皇上怪罪下來……”
“全由本阿哥一力承擔!”弘曆怒目圓睜,侍衛相視一眼,為他放行,並說:“奴才陪四爺前去救人!”
按三個太監所說的方位,弘曆輕易找到了慕靈。慕靈已被曬得遍體通紅,裸露的肌膚翻著白色的皮屑,她如同沒有呼吸般僵直在木椅上,渾身滾燙。弘曆焦急推著她:“慕靈,慕靈……”
慕靈並沒有睜眼,從乾澀的喉嚨裡冒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音:“水……水……”
“快拿水來……”弘曆接過侍衛隨身的水囊,一手扶起慕靈,喂她喝了幾口水。
慕靈微微睜眼,對弘曆露出了一絲笑容,隨即又暈了過去。弘曆不顧一切,打橫抱起她,便往外走。待衛打千跪了一地,說:“皇上有命,未得旨意,不允許上下天光裡任何一個人走出去,四爺請放下靈福晉。”
弘曆怒道:“靈福晉不是自己走出去的,是由本阿哥抱出去的。你們膽敢拘捕本阿哥麼!”
“奴才不敢!”侍衛惶恐道。
弘曆說:“本阿哥說過,皇上若怪罪下來,全由爺一力承擔,都給我滾開!”
杏花村
弘曆叫道:“額娘,快來!”
“怎麼了?還沒進屋就慌慌張張的。”瑤夕笑著迎出來,當她看到弘曆手中的慕靈時,驚道:“這是何人?”
“慕靈!”弘曆急道,“額娘,快去請太醫,再拿水,拿冰,為她降體溫。”
“好好……”瑤夕也看出來了,慕靈似乎病得不輕,忙讓弘曆將她抱到內室。吩咐芳兒喂慕靈喝了水、又用溼毛巾不停擦拭她的前額與四肢。見弘曆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瑤夕暗自嘆息,勸道:“元壽,要為靈福晉更衣了,男女有別,她還是你的皇嫂,你還是迴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