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侍衛首領進殿,臉色蒼白,打千回道:“稟娘娘,皇上路經月華門時,被剌客襲擊。具體……情況不明!”
亦蕊冷汗“刷”地冒了出來,目眩感如潮水般湧上大腦,失去平衡歪倒在椅裡。好一會,她喘著氣說:“還在這幹嘛!快,快去幫忙!”
侍衛首領說:“可是,皇上讓奴才在此保護娘娘!”
亦蕊用力地拍著椅背,喝道:“本宮一緩過勁,自也會以皇上為先。你,還不快去……”
侍衛首領揖手道:“奴才遵命!”
亦蕊偎在椅中,伸出手,哆哆嗦嗦地在椅邊的櫃裡取來紫金丸。近年來,她陳疾心疝屢發,胤禛下令要求將紫金丸放在館內任何一個地方,走幾步路就觸手可及。她閉上眼,調息片刻,心臟無規律的跳動才有所好轉。待亦蕊睜開眼時,館門不知何時閉上了,而她面前卻多了一個人影。
“瀟碧?是你?”亦蕊驚叫起來。
瀟碧一襲玄色長袍,深遂的瞳孔似乎永遠讓人琢磨不透,兩條修長的腿雖然拐了一隻,但他慵懶地歪靠在柱上,居然看不出一點瑕疵。二人對視了半晌,雖然一言未發,卻好似說了千言萬語。
這時,館外響起了一片破金和吆喝之聲,火把人影綽綽,只聽一個男聲高昂地說:“四處都搜過了,那賊人怕是躲進隆禧館了。要小心,別傷著主子娘娘!”
“遵命!怡親王!”眾侍衛齊聲唱道,看來發號施令的是允祥。
亦蕊柳眉倒豎,說:“是你?是你傷了皇上?”她哆嗦著嘴唇,生怕從瀟碧口中聽到胤禛已死的訊息。
瀟碧無所謂地從身後拔出銀笛,說:“笛子透過他的心窩,想必不是傷了這麼簡單!”
淚,完全來不及掩飾,如同瀑布般傾瀉在亦蕊的臉上,她軟在地上,右手輕輕地捂著自己的胸口,哭道:“皇上……夫君……夫君……”
瀟碧將笛附在唇邊,嗚咽地吹奏一闕《喜相逢》起來。曲調明快,悠揚,抒發著一對好友久別重逢的喜悅心情。歡快的笛聲與亦蕊的聲淚俱下,形成鮮明的對比。
亦蕊喃喃著:“為什麼?你殺了彩娟,殺了阿瑪、額娘,又殺了我夫君……我倒底欠了你什麼?你要這樣害我……”
瀟碧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他吹著笛子,向門外走去,走過亦蕊身邊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把匕首“噹啷”落地,正好丟在亦蕊右手邊。亦蕊順勢撿起匕首,不假思索,瞪著被仇恨逼紅的眼睛,大喝一聲,將匕首狠狠地向瀟碧後背捅去,直至沒背。
隆禧館的門被撞開了,凶神惡煞的侍衛們親自看到了這一幕。
瀟碧毫不反抗,反而從容地拔掉後背上的匕首,這隻會加速血流,加速死亡。熱血,飛濺出來,亦蕊的暗花細絲褶緞裙,全撒上了明豔的血花。熱情洋溢的笛聲嫋嫋動聽,瀟碧轉身衝她明朗一笑。他像一座堅韌的山,屹立在那,乾淨的笑容如陽光般照耀著全身,絲毫不見面臨死亡的恐懼,反而洋溢著從未寫在瀟碧臉上一種表情——幸福。血,染透了他的整個後背,而笛聲也越來越微弱,終於,他的手緩緩垂下了,整個人像棵枯死的巨樹般轟然倒下。亦蕊見他嘴角動了動,鼓起勇氣附耳去聽,這是瀟碧在世上最後一縷聲音:“原……諒……我……”說罷,他又笑了笑,闔上了雙眼。亦蕊驚恐地看著自己染滿鮮血的雙手,淚流滿面。瀟碧,你騙我!你就那麼想死在我手下,以洗清你的罪孽嗎?你心裡太平了,安定了,那我呢?
“蕊兒,沒事的!”一個溫暖的懷抱纏住了她的身體,從那熟悉的氣味和明黃的衣裳,亦蕊認出是胤禛。
瀟碧的身體,平靜地躺在隆禧館中,如同燈滅般,再無熱量,再無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