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罷,宋氏忍不住嗚咽道:“妹妹……”瑤夕攙著她上前兩步,目中含淚。三雙素手相握,宋氏激動不已,哭道:“妹妹,你瘦了好多,呀,這手……怎麼?”不經意間,讓宋氏、瑤夕發現了亦蕊左臂上的傷痕和白布。亦蕊撫平被宋氏略略挑起的袖子,安慰道:“這不都沒事了,姐姐、夕兒,你們都還好吧!咦?歆兒呢?怎麼不見她?”
瑤夕用帕擦擦淚,露出一絲微笑,說:“歆兒做娘了!是個活潑健康的的小阿哥呢!一早,她還倒是吵著要來迎你,只是還在月子裡,我不讓她來!估計這會,還在氣我呢!”
“這丫頭……”亦蕊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也做娘了,一會我就去蕙蘭苑探她。”
瑤夕心中一動,忙讓人將元壽抱過來,逗弄著孩子,說:“元壽,想不想嫡娘娘啊?”
別說,這孩子似乎天性靈敏,配合地發出了幾聲咯咯聲。瑤夕順勢想將元壽放入亦蕊懷中,卻沒想她卻連連推卻,飛燕迎了上來,說:“福晉,還是奴婢來吧!”
亦蕊笑笑,說:“手上傷勢未痊,恐無力抱住孩子。”說罷,低下頭來,用腰間的一個玫紅香囊,逗著孩子,“元壽,十個月不見啦,越發眉目清朗了。”她轉頭看看一邊含笑的胤禛,說:“頗有幾分阿瑪的英武呢!”
宋氏、瑤夕均知這兒不是說話的地,嬡雪、宸宛等人紛紛上來問候幾句,連立言也說了幾句客氣話。又寒喧了一陣,方眾星拱月般將胤禛、亦蕊擁進府中。
“咦?這來。多了個園子啊!”亦蕊指的方向正是海棠園。胤禛和立言白了臉,宋氏及瑤夕則是一臉鄙夷,倒是宸宛應了一句:“這兒是海棠院,都是新栽的西府海棠,待得來年花開,或燦若雲霞,或落花如羽,美不勝收。”
亦蕊凝望著半敞地園門,有一個奴婢正在澆水,那身形像極了凝秋,她痛苦地低吟道:“姑姑!”
“什麼?”亦蕊聲音極微,連離她最近的宋氏都沒聽清她的話,“妹妹,你哭了?”
胤禛快步過來,亦蕊慌忙別過那流淚的臉,胤禛快速地掃過立言的臉,心亂如麻,溫柔地說:“蕊兒,關於凝秋……”
亦蕊快速轉身,握住胤禛的手,用眼神止住了他的話,曼聲道:“燈前欲去仍留戀,腸斷朱扉遠。未須紅雨洗香腮,待得薔薇花謝便歸。夫君,我真的是回家了麼?”
最後一句“我回家”,令胤禛感動非常,連連道:“是的,回家了,這輩子我們都不會再分開!”
立言看著互相依偎的人兒,眼裡快要冒出火來。
福熙樓
亦蕊躺在床上,調皮地伸了個懶腰說:“還是自己的床舒服!”
胤禛坐在一旁,滿臉寵溺地看著她,待屋裡的人走得一乾二淨後,他眼裡露出一絲擔心,憋了許久,說:“蕊兒,你不覺得福熙樓少了個人嗎?”
亦蕊笑容凝固了,她緩緩移動著,將頭枕在胤禛腿上,雙目直視著前方。她縮成一團,手指輕輕撥弄胤禛膝前的雲海花紋。她剋制著洶湧的眼淚,略帶憂傷地說:“王爺,請容妾身親自安排凝秋的身後事,並照顧她的家人,好麼?”
“你知道了?”胤禛驚道。
亦蕊鼻頭髮酸,眼淚已浸溼胤禛的前襟:“在別院時,曾聽府裡來人說凝秋病重身亡,妾身好不傷心。姑姑盡心盡力服侍妾身三十餘年,沒享幾天福,就去了……”她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他們說是病重身亡?沒說別的?”胤禛心虛地問。自在牡丹臺看到亦蕊、伯堃、凝秋處得像一家人般,胤禛心中怎可能不恨凝秋?他飲瀾居將凝秋指給立言,一是怪責她怎麼會縱容亦蕊與其他男人交往,而不來報。二則是讓亦蕊感受一下寂寞孤苦的滋味。胤禛吩咐立言小懲大戒,卻沒想到活生生地將凝秋折磨至死。胤禛心中對亦蕊感到萬分抱歉,但說到底,凝秋是個奴才,主子對她有著生殺大權,就算鬧到官府也無用。
亦蕊說:“難道不是嗎?莫非姑姑是為人所害?”
胤禛忙說:“凝秋確實是患了傷寒,不治身亡,與他人無關。”他心裡鬆口氣。幸虧他一知道此事時,就通報全府,看誰敢多嘴。
亦蕊抽抽噎噎地說:“夫君,姑姑對我有救命之恩,她就麼孤零零地去了,這福熙樓彷彿還有她的氣息。夫君,妾身心裡好痛,好痛……”她雙眉緊蹙,捂著胸口,緊咬下唇。
胤禛焦急地喚道:“來人,來人,快上紫桂丸啊!福晉心疝發作了……”
門口守著的奴才一下子湧進來,胤禛喂亦蕊服下藥,又讓她在自己膝頭睡下。胤禛心中萬分安慰,一切都恢復如初了,只有亦蕊能帶給他“靜默相守不低語,靈犀相通抬眼間”的感覺。立言年輕、美豔、嬌縱,就像百花出脫穎而出的玫瑰,激發每個男人熱情的慾望。玫瑰偶爾會有些扎手,胤禛感覺到了,卻因花兒嬌美縱容過去。胤禛撫著亦蕊柔順的長髮,豐骨清清,婀娜身姿,無人亦自芳,她如幽幽蘭花,紮根、開放在他的心頭。
亦蕊假寐,微眯的眼看著不遠處擺放的荷塘飛雁的雙面繡屏風,凝秋在燈下邊繡邊笑的樣子浮現在腦海中,她闔上眼,涓涓的淚水打溼了臉。
小憩一會,胤禛前往清音閣處理積累的公務,而亦蕊則由霏月、雯冰陪同前往陶然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