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呼了幾聲,凝秋方匆匆過來,答道:“福晉,來得匆忙,未曾帶著笛子。”
“真是……”亦蕊一頓足。
伯堃笑道:“雖無笛子,但微臣知道在牡丹臺東曖閣有張瑤琴,音色實在不錯。”
琴很快取來了,亦蕊不熟琴譜,曲不成曲,提不起興致,嘴巴一努,說:“真掃興!”
亦蕊一顰一笑,無不落在伯堃眼裡,他說:“你這樣子,和小時候一模一樣。”他坐在亦蕊身邊,輕輕撫琴,一串美妙的音符如水般流淌出來。
亦蕊驚喜道:“你何時學會撫琴的?”
伯堃笑道:“曾經怡紅院的老闆,怎能不學點才藝,不怕關門大吉麼?”他淺淺一笑,繼續彈撥,琴音輕柔宛轉,如和風細雨般敲在心房。凝秋對琴藝略知,她知這是一曲《關雎》。望著不遠處一對壁人,凝秋許久沒有見過亦蕊如此輕鬆、暢快地笑,而身邊的男子英武中帶著幾份儒雅,眼神中充滿著對亦蕊的憐愛。配合著曲調,凝秋心中吟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毛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接下來的幾日,亦蕊像換了個人般,她脫下了花盆底鞋,不再高梳旗頭,簡單綰髻,輕施粉黛。她像個孩子般,心情明朗,在花叢中追蜂撲蝶。亦蕊免了一切請安行禮的規矩,讓凝秋、雯冰、霏月一起上桌吃飯,全然沒有了福晉高高在上的樣子。偌大的圓明園,沒有規矩,沒有計謀,沒有政治,亦蕊覺得自己就像只逃出籠子的金絲雀,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活著。她已與胤禛成婚二十年,這些歲月卻如同白紙般淡而無味,她像被圍在高高四面的紅牆裡,日日提心吊膽,任人擺佈。在文君堂教書醫人的日子,原是她為追查殺害彩娟兇手的計謀,但卻在回府後時常懷念。
伯堃隔三差五過來坐坐,但都是行色匆匆,想來也是事務纏身。這日,他忙完手上公事,便來到牡丹臺,遠遠就聽見嘻笑聲,見到亦蕊與雯冰、霏月在踢毽子,隨著毽子高高飛起,亦蕊仰著下巴,笑容如陽光般燦爛,她看見伯堃過來,調皮地將毽子向他來。伯堃用腳背穩穩接住毽子,耍了個漂亮的“錦纏頭”,彩色的毽子在他身旁左右盤旋,十分好看。惹得雯冰、霏月大聲歡呼,亦蕊笑道:“哇!你比小時候踢得還好!”
雯冰歪著頭問:“福晉,你與大人是從小就識得麼?”
亦蕊知自己說漏了嘴,笑而不答。
凝秋插嘴道:“大人武藝高強,孩童的技藝怎能和他相比。對了,大人,這次你帶來了什麼?”
原來伯堃每次來牡丹臺,總會帶來一些用品或吃食。他放下布袋,除了燕窩、繡線外,不乏糖人等民間小點,雯冰霏月搶過去,嘻笑分食。最後,伯堃說:“夏日炎炎,有扇在手,方執一片清涼。不知你喜歡什麼款式,就都買了一些。這是紫檀香扇,幽香陣陣,可我又擔心它木質堅強,你用不慣。這是竹絲扇,牡丹圖繡,惟妙惟肖,但它薄如蟬翼,觀賞是好,會不會不夠涼快?這綾絹扇,是浙江府進貢的珍品。挑得時候,我覺得很好,但你用,似乎大了些。還有這青陽扇,這是溧陽歌扇……你看”
“哈哈……”亦蕊、凝秋均已掩面大笑,“大人,您是賣扇子嗎?”
伯堃摸摸自己光光的額頭,露出憨憨的微笑。
亦蕊從一堆扇子裡,挑出那隻歌扇,笑道:“流風入座飄歌扇,瀑水侵階濺舞衣。大人帶來此扇,是要小女子獻醜一舞嘍?”
伯堃笑道:“不敢!”
亦蕊說:“有什麼敢不敢的,不過缺件舞衣罷了,若大人不棄,十日後是乞巧節,也是夜觀星象的好日子,特請大人來牡丹臺一聚,如何?”
伯堃喜出望外,爽快答應下來,又閒聊幾句,便離開了。
雍王府
趙明已在府中任管事十年,見風使舵的功夫可謂爐火純青。立言年輕識淺,未有掌府經驗,先是昏頭昏腦看了幾日賬本後,就放任趙明做主了。
這日辰時,立言照例坐在飲瀾居聽著趙明碎碎念著賬目、事務,不由打了個哈欠。趙明合上賬本,說:“主子……”在王府中,除了嫡福晉外,喚側福晉需要在位份前,加以姓氏或小字。趙明知立言不喜,便隨著清鳳、明玉喚她主子,又獲得立言幾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