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片欲倒未倒的木屋裡,大牛被麻繩捆在床上,捆綁處多有磨出血漬疤痕的深凹。他兩眼直直望天,見有人進來,臉上浮上一層詭悚的肅意,讓人覺得既可笑又可怕。只聽他說:“喂,你們幾個,見到皇上,還不行禮!小心孤治你們的罪。”說著,猛晃起來,床架搖搖欲散,口裡不斷髮出嗬嗬聲,臉漲得通紅。沒一會,又見大牛全身發抖,牙齒打戰,瑟瑟地說:“娘,求你,殺了孩兒吧,孩兒受不了了……道長,給我藥,給我藥……”
李衛奇道:“這道長是誰?藥又是什麼藥?”
“是五石散!”臻嫿一臉嚴肅,“我曾經見過人服用,上癮後無法擺脫,就是他這個模樣。只是……”五石散,也稱寒石散,服食之後令人全身發熱,迷惑人心,進而覺得精神開朗,亦有壯陽之效。此藥極易成癮,未起癮時不能及時服藥,便會全身發抖、無法自控、行如夢魘。自古服此藥而喪命者,不計其數。五石散何其貴重,怎是區區一介賤民可以用的起?
李衛輕聲問:“你不會看錯?”
臻嫿點點頭,說:“不會錯,它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生父就是因五石散而離世的。”
李衛從未聽她提過這個,不由輕聲說:“嫿兒……”
臻嫿不耐煩地說:“他從沒盡過父親的責任,別提他。張大媽,是誰給大牛服用五石散的。”
“五石散?這是什麼東西?”張大媽一頭霧水。
臻嫿簡單地描述了一遍五石散的功效,最後她說:“這就是一種慢性毒藥,會將一個正常人變成一個瘋子,再慢慢死去。”
“啊……啊……”張大媽突然瘋了一樣,跑到屋外,掀翻供桌,踢倒火盆,將那些道符又撕又踩。
李衛半開玩笑地說:“她會不會也服了五石散……”
臻嫿白他一眼,扶起痛哭的張大媽,安慰道:“大媽,有話慢慢說,我們一定會幫你的。”
張大媽像快溺死的人得到浮木般,緊緊抓牢臻嫿的胳膊,說:“你們一定要救二丫啊,是我害了她……二丫啊……”在張大媽半哭半吼中,臻嫿總算搞明白整件事情。大牛常上山打柴,新建的紫雲觀道人玄仙子請他送柴火去觀中。或許是看上了大牛身強體壯,玄仙子一開始就是想拿他做為試藥的物件,有了交情後,玄仙子輕易哄勸便讓大牛服下了金丹。而這金丹,就是用“硃砂、雄黃、白礬、曾青、慈石”煉製的五石散。大牛初時服下精神奕奕,神清氣明,玄仙子見製藥成功,這金丹配製不易、原料貴重,便斷了大牛的藥。誰知大牛已上了重癮,回到道觀發瘋,玄仙子只得想方設法將他弄回家中,說大牛妖邪入侵,而這妖邪正附在二丫身上。於是,玄仙子又給大牛服下一枚金丹,讓他稍作平靜,自己則開壇作法,張大媽自然將玄仙子奉若神明,而二丫也輕易被玄仙子帶回了紫雲觀。
“荒唐!”李衛頓腳道,以玄仙子的人品,二丫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臻嫿更是二話不說,衝出張家,撥腿便往山上跑去。
李衛攔著她說:“你就這樣去救二丫麼?要不回去找劉大哥他們商量?”
臻嫿不屑地說:“就幾個道人,也把你嚇成這樣。你若膽小,就回去吧!”說罷,不再二話,快步前行。李衛只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已過戌時,還不見臻嫿和李衛回來,亦蕊開始擔心,便派花皮帽去張家問問,得知他二人或去了紫雲觀,不由面色一凜。
伯堃和花皮帽等人稍作商量,對亦蕊說:“你在這兒等我,我和他們看看就回來。”
亦蕊故作害怕地說:“你不擔心綠竹客會在這個時候來暗殺我嗎?”
伯堃遲疑了,要知道這一個多月來,他基本上不敢離開亦蕊半步,就連睡覺,也要求臻嫿與她共眠,自己則守在門邊。他想了想,說:“那你緊跟著我,千萬要小心。對了,這個給你。”他幫著亦蕊在胳膊上繫好一件佩帶,佩帶正前方有個小盒子,上面有個機關,一按,十幾條麻針便會齊發,只是亦蕊剛剛使用,準頭稍差,估計只能起威嚇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