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說:“對,大夫說,李福晉就是在三月十五日前後懷上孩子的。你說,是不是很巧?還有,那個瑤夕,雖然各方面證據指出她並非兇手,但她和弘暉之事還是脫不開干係啊!居然解禁後,還侍了寢,真是越來越沒天理了。”
亦蕊抿著嘴,不說話,她聽得到自己的心臟正劇烈地跳動著。這幾個月,她躲在別院裡,試圖躲掉雍親王嫡福晉的身份,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沒權、沒寵愛、沒孩子,能不能讓她平靜的過日子?為何,又要來勾起她心中暗藏的回憶。亦蕊二話不說,站了起來,快步走到花圃中,執起鋤頭,幹起活來。
宋氏跟在後面,看得目瞪口呆,凝秋輕輕解釋道:“暉阿哥一直很想親自嘗試種藥,無奈福晉擔心他累著了,始終不允。福晉眼睛略有起色後,便帶著我們開墾了這塊藥圃,每當有藥物發芽時,她都高興得像孩子一樣。宋福晉,奴婢知道您是擔心福晉,希望讓她開心,但對福晉來說,她現在似乎還沒有做到迎敵的心理準備。她不適合回雍王府,那無煙的戰場,會將她燒得遍體鱗傷的。”
宋氏捲起袖子,走進藥圃,提過一個糞桶,細細地澆在藥苗上。經過亦蕊身邊時,二人相視一笑,之前的小疙瘩頓時煙消雲散。宋氏小住幾天後,由於放心不下茗曦,還是回了雍王府。
夏夜,亦蕊被蚊蟲叮咬後,難以入眠,索性披起衣裳,走出屋來。
一彎眉月,繁星點點,亦蕊藉著清冷的月光,摸索到藥圃邊。她俯下身,深情地撫摸地土地,輕輕地說:“暉兒,額孃親手開墾了藥圃,你喜歡嗎?額娘好想你,你回來見見我,好嗎?就當獎勵額娘,來,親一下……”亦蕊對著空氣說話,臉上卻泛出慈愛的表情,如同弘暉正站在面前,發出歡快的童音般。清風拂過臉頰,她笑了,很動情、很滿足。她說:“暉兒,除了藥圃,你還有什麼心願,要額娘幫你完成的嗎?”
“弘暉最大的心願,就是額孃的平安與快樂。”伯堃從黑暗中走出來,著實嚇了亦蕊一跳,亦蕊責怪地說:“你來幹什麼,打擾我和暉兒的約會!”
伯堃面無表情地說:“我是來提醒你,弘暉死了,不會再回來了,無論你做什麼事,他都永遠永遠不可能再回來!”
亦蕊嘴角帶著平靜的微笑,說:“謝謝你的好意,我知道弘暉走了,但想他並沒有錯吧!”
伯堃冷笑道:“你不要嘴硬,你心裡根本沒有接受弘暉死這件事,你不肯面對,你逃避。我告訴你,弘暉不會再回來,他已經化成白骨,埋在地下了!”
“啪”一個耳光狠狠地打在伯堃臉上,亦蕊仇恨地看著他,厲聲道:“劉伯堃,你總有本事挑起我對你的恨意。弘暉怎麼樣,我怎麼樣,你為什麼要管?”她轉過身去,孤單無助的背影在月光下輕顫著,好一會,她對著月亮輕輕地說:“如果我不是福晉,如果我沒有嫁給胤禛,或許暉兒並不會死,或許很多事都不會發生。伯堃哥哥,你的家人也不會因此而喪命,對麼?”
伯堃嘴唇微微輕顫,全身的血液似乎要因為亦蕊這番話而倒流,他說:“你愛他嗎?”
亦蕊說:“王爺?”
伯堃點點頭。
亦蕊咬著下唇,說:“應該是愛吧!”
“應該?”伯堃疑惑地說。
亦蕊說:“我是他的女人,不愛他,我還能去愛誰呢?”這四個月中,胤禛來到別院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來去倉促。胤禛是皇子出生,骨子裡就不具備哄人的天賦,他已經花了足夠了耐心和時間去安慰亦蕊。弘暉之死,胤禛本就非常難過,和亦蕊一起,只會讓他沉浸在悲痛中,無法思考工作。失去了弘暉,胤禛還有弘昀、茗曦和李氏肚子裡的孩子,他所要做的是開枝散葉,甚至接受了瑤夕。在感情的整理上,男人永遠比女人果斷,他們有能力將哀傷壓到心靈的深處,並用其他的事去麻痺自己。胤禛選擇讓亦蕊自己明白過來,也無暇再去安撫她。站在一個以國事為重的皇子角度看,胤禛無疑是成功的。但站在一個需要丈夫支援的妻子立場看,胤禛簡直混蛋。
黑暗中,伯堃的雙眼閃閃發光,他極力剋制著自己擁抱亦蕊的衝動,一字一頓地說:“只要你願意,天涯海角,我一世相陪。”
亦蕊感動著:“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
伯堃搖搖頭,說:“無論你對我是恨、是討厭、是不屑,我都無法讓自己不去愛你。為什麼?因為這個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