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得還算知情識趣,亦蕊說:“來者是客,損了點東西也沒啥。年大人,請……”
“我不走!”立言站起來,氣鼓鼓地盯著亦蕊。又一個耳光摑來,立言摔到在地,哭泣不已。當她起身時,手中握著一塊鋒利的景泰藍玉碎片,抽泣道:“爹,自小你就沒打過我,今天卻打了我兩次,我只想嫁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有錯嗎?來人,去叫貝勒爺來,否則我就死在這。”
“不用叫,爺在這!”胤禛挾著一身寒氣,拉開門簾。原來,他還沒有走遠,就聽見清暉室裡“乒乓”聲大作,擔心亦蕊受傷,又折了回來。他說:“年立言,你知道你錯在哪嗎?”
立言嗲聲嗲氣地告狀道:“四哥哥,他們都欺負我!”
胤禛向蘇培盛耳語幾句,不一會,兩個小太監拎進一個大桶,將整桶冰水全澆在立言身上。寒冬臘月,剛鑿出來的井水,還帶著幾塊浮冰。年氏父子見胤禛怒容猙猙,不敢移動半步。立言不知是嚇傻了,還是凍壞了,楞在那,像個冰雕似的一聲不吭。
胤禛冷道:“爺看你年幼,平日只當多了個妹妹,別無他意,你居然生出這般歪念。你就這麼想做爺的女人麼?好,爺賜你個侍妾格格身份,可好?”
井水徹骨冰涼,幾句話如醍醐灌頂,立言腦子暈暈地回想了許多,自己不是要找一心人嗎?不是要找個能寵愛自己一輩子的人嗎?面前這個年長十歲的男子,是他嗎?不是他嗎?侍妾格格,不就是奴婢丫頭嗎?那拉氏不知又向胤禛吹了什麼枕邊風?
立言年幼,不明白****之事為何物,一直是年羹堯旁敲側擊,讓她覺得胤禛鍾情於她。那麼,胤禛的一個眼神,一句話或許都有別樣的含義。從小,立言樣貌才智出眾,常被眾星拱月般對待著。她覺得自己喜歡人家,便是種恩賜;看得上眼的東西,便是自己的,從未想過會被拒絕。立言要強不服輸的個性,把得不到胤禛的過錯全安在亦蕊身上,此刻,哪怕她親耳聽到胤禛說並無他意,心中仍覺得是亦蕊搞鬼,而不是自己沒有魅力。
胤禛說:“年立言,今日你這麼一鬧,將爺先前對你還有幾分如妹妹般的好感都擦去了。不要再多說了,四貝勒府廟小,容不下你們幾位大神,快走吧!”
立言大聲問:“貝勒爺,那什麼樣的女子你才喜歡?”
胤禛停下腳步,指著亦蕊,說:“像她!”
車輪轆轆,年氏父子帶著高燒的立言離開了。亦蕊曾婉言相勸,待得立言無恙後再走,但年氏父子怎有臉再留?年遐齡疊聲致歉,承諾將收羅上好硯臺與擺件,送到四貝勒府,聲稱傾家蕩產也要賠夠。亦蕊問清三人在京暫住地址,又將年氏兄妹在府中新制的衣裳、布匹、燕菜、花膠、首飾等物品裝了一車。年家三人離去的排場也算體面、大方了。
車上,年遐齡微眯著雙眼,突然迸發:“胡鬧,胡鬧,堯兒,虧為父以為你沉穩可靠,還如此輕浮任性。知道什麼叫欲速則不達嗎?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年羹堯在旁肅手恭聽,懾於父親的威嚴,一聲勁地低頭認錯。
年遐齡語氣平靜,卻句句顯出他的怒意:“你自己也是男人,難道不知道是欲擒故縱的金貴,還是主動逢迎的下賤?立言如此才貌,假以時日,培養她與四貝勒的感情,遲早飛黃騰達,何必急於一時?”
立言在昏迷中,沒有聽到父親與哥哥的話,一個個胡亂的夢插入腦海。在火場,亦蕊緊抱著她,一塊燃著的巨木砸了下來……在貝勒府後院,胤禛手把手教她練武……她穿著嫡福晉朝服,高高在上,看著哭泣的亦蕊……
看著年家的馬車離去,壓在亦蕊心口多日的大石終於搬去了。說來也怪,胤禛身邊先後有云惠、怡琳、淳靜出現,唯有這個十歲的年立言,胤禛字字鏗鏘說明是兄妹關係的女娃娃,令她產生從未有的壓力和危機。亦蕊甩掉心中的雜念,挽起雲惠的手,笑嘻嘻地回福熙樓去。
福熙樓
淳靜已久候多時了。自水陸法事回來後,除了晨昏定省外,淳靜都安份地待在靈妍居東廂。按她自己的話就是,少說少錯,多說多錯。不過,今日卻有所不同,淳靜面色忸怩,吞吞吐吐,似有話要說。
亦蕊見狀,笑道:“淳靜,你我已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淳靜跪倒,哭道:“家中弟弟聽說妾身做了貝勒爺侍妾,自個兒拿了主意,上京城投奔。剛一來,便惹出禍端,現被關在順天府衙門裡。妾身知道自己在府中是什麼身份,眼下只有福晉可以救救妾身弟弟了!陳家就這一個男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