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吞吞吐吐地說:“村裡人都喚我招弟,今年十三。”根本不提讀書的事。
亦蕊說:“家裡還有什麼人?”
招弟說:“只有孃親和弟弟。”
聊了幾句下來,便知招弟是個害羞寡言的性子。亦蕊與凝秋耐著性子問了半天,方弄清楚了情況。翊喬家鄉在閩南陳家村,家中女兒太多,適逢饑荒,忍痛將翊喬賣給一個歌舞班,現家中只剩下個瘸腿的老孃和獨苗弟弟。招弟在縣衙做粗使丫頭,補貼家用。胤禛派去的人拿著翊喬的賣身契,找到縣衙。由於“翊喬”是個藝名,幾經買賣,家中也搬了幾次,一時難以找到。說來也巧,招弟看到了尋人畫像,覺得與自己有幾分相似,詢問後得知姐姐喪命於京城。老母悲慟,弟弟也假惺惺地抹了幾滴眼淚,家人商量後,由招弟上京,主要是她在縣衙學會說官話,否則一口閩南白話如何與亦蕊交流?
亦蕊讓人帶招弟下去,好好休息,並吩咐趙明立刻著手安排水陸法事。一連串事情處理完畢,已過三更時分。凝秋提醒道:“福晉,該休息了!”
亦蕊心裡抽動一下,她不想回福熙樓,是害怕面對胤禛的熱情嗎?
凝秋說:“福晉,該面對的都得面對,逃不掉的。”
亦蕊痴痴地望著宮燈裡跳動的火苗,嘆氣道:“走吧!”
福熙樓,人去樓空
空洞的房間裡,窗門大開,滿溢著桂花香氣。
亦蕊的害怕變成失落,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凝秋勸道:“福晉,服下紫桂丸早些睡吧!想必貝勒爺也是體恤您的身體。”
亦蕊近來心疝似乎越來越嚴重,餘大夫私下說過,疝病無法根治,讓亦蕊保持情緒穩定,莫激動,勿生鬱結。亦蕊不讓人將病情通報給胤禛,自己也強打精神,按餘大夫交待的,萬事皆空,但做起來真的很難。
次日,梳整一新的招弟被帶到亦蕊面前,她一身淺碧勾花的緞裙,淺黛粉妝,如朵小小的牽牛花,簡單而美麗。
亦蕊笑道:“真是人靠衣裝啊!”
凝秋也誇道:“可不是,年輕就是好看。”
招弟顯然不適應這身衣服,忸怩著說:“還是換回昨天衣服吧!這衣服壞了,奴婢賠不起。”顯然已有人教了她簡單規矩。
亦蕊說:“你若喜歡,多做幾身也無妨。這水陸法事要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結束後,可有什麼打算?”
招弟說:“自然是回老家去。”
亦蕊笑道:“你可願留在府中?反正回鄉也是去縣衙裡做活,每月給你一兩銀子工錢可好?”
招弟向亦蕊投去感激的目光,喜道:“好好!”要知在縣衙月錢不過一錢銀子,還常被夫人打罵。
亦蕊看到那眼神,身體一震,對翊喬的愧疚在心中慢慢融解,她說:“招弟,既然你要留在我身邊,我給你改個名,淳靜,好不好?”
招弟,哦,不是淳靜,她也不懂字怎麼寫,但聽過去就知道是好的,連連磕頭道:“謝福晉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