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五天,亦蕊衣不解帶地在採鳳苑照顧雲惠,湯藥和米湯多多少少吃進去些,人卻始終昏迷不醒。望著雲惠躺在榻上蒼白的模樣,亦蕊對怡琳的怨懟已到了極點,她衝到緋煙居,不顧一切地從奶孃手上搶過茗曦,帶到雲惠身邊,說:“妹妹,你聽,茗曦在叫你醒來,她來看你了,快醒來啊!你醒來了,我讓她認你作額娘,好不好?”
最後一句,被趕來的怡琳聽到了,怡琳像瘋子一樣,拉住孩子的腳。茗曦在爭搶中大哭起來,亦蕊怕傷著孩子,趁著她愣神的功夫,怡琳搶走茗曦,向門口跑去。
亦蕊喝令:“關上門!”四阿哥不在,嫡福晉便是海定閣裡最有發言權的人,門立刻被關上了。亦蕊鄙視地看著怡琳,說:“茗曦聽不懂、雲惠聽不見,就你我二人,你還要裝嗎?”
怡琳一臉無辜,喃喃道:“姐姐你說什麼?”
亦蕊譏諷道:“虧得你還能厚著臉皮裝,你累不累?”
怡琳咬著下唇,低低地說:“怡琳從未想過害人,姐姐對我的誤會實在太深。”
這時,躺在榻上的雲惠輕輕咳了兩聲,亦蕊欣喜地轉過身去,握住雲惠的手,見她睫毛微動,嘴唇輕顫,忙喚蘭香去請錢太醫。怡琳想趁機離去,亦蕊嚴肅喝道:“側福晉李氏,其身不正,茗曦格格暫由奶孃撫養,寢室移到明月樓。”說完這番話,她不理怡琳鬧騰,讓人將怡琳拖回緋煙居,禁足。亦蕊溫柔地用溼巾撫著雲惠額頭說:“雲惠妹妹,你一定要好起來,我每天帶茗曦來看你。”雲惠似乎聽懂了一樣,微顯笑意。
整整一個月,亦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沉浸在胤禛死訊的哀傷裡的她,卻沒有時間痛哭。她有數不清的事情要做,照顧著逐日起色的雲惠,看護茗曦,忍受著緋煙居里飄出歇斯底里地摔砸哭喊,每日去安撫德妃,打點海定閣上上下下事務,在這特別時期待人接物更要分毫不差。亦蕊親力親為,用忙碌麻痺自己。每夜都不敢睡,困到撐不住迷糊過去時,就夢到胤禛的樣子,哭醒心痛如絞。她羨慕躺在榻上日日以淚洗面的雲惠,羨慕咯咯笑的茗曦,甚至羨慕關了禁閉的怡琳,唯獨她,沒有權利一味哭泣,她是嫡福晉,她要撐住海定閣,要頂住胤禛的家。
這日,亦蕊從採鳳苑回來,進屋發現桌上擺著一封信箋,信的內容讓她花容失色:“胤禛未死,欲知詳情,七日後戌時十里坡化葉亭。”落款處沒有名字,畫著一枝嵌琥珀銀簪。
亦蕊頓時心亂如麻,癱進椅中,她喚進凝秋,問:”這封信是何人送來的?”
凝秋道:“近兩日,茗曦格格有些著涼,雲雁和彩娟都在奶孃房中陪著,奴婢在海定閣正殿招待各位主子娘娘、王公大臣派來慰問的宮女太監。信件一事,奴婢並不知曉。”亦蕊點點頭,每日都有各嬪妃嬪派宮人前來,或當面或書信,打聽或慰問海定閣近況。
凝秋關切道:“福晉,信上說什麼?您臉色這麼差?”亦蕊將信塞到她手中,凝秋雖不知簪圖何意,但信內容已然足夠驚人,她凝神思慮了一會,說:“福晉,這事好生奇怪。一,若四阿哥未死,報信者可是大功一件。為何不報直接報給德妃,或惠榮二妃,反而遞到福晉處。二,既然報信人可以入宮送信,那又為何要約在宮外相見。最可疑的一點是,偷偷報信,不露身份。這封信來歷不明,九成是子虛烏有。”
亦蕊抬起亮晶晶的眸子,說:“那有一成是真的怎麼辦?”
凝秋不忍再打擊她,說:“那也得稟了德主子後再做打算,福晉可不能擅自出宮。”接著,她又軟下口氣說:“福晉放心,若四阿哥安然無恙,定會安然回到紫禁城的。”
亦蕊搖搖頭,茫然地看著遠方的屋簷,她最擔心的是胤禛落在銀簪現在的主人那裡,那該如何是好?
採鳳苑
“喂喂……”雲惠一臉笑意,“藥都喝完了,這勺還在我嘴裡呢!今個兒是怎麼了,已經三回了。”
亦蕊收回空泛的眼神,又想去勺湯藥,發現碗已經空了。她嘆了口氣,端著藥碗放在几上。
雲惠心疼道:“近來我已經好多了,倒是你,精神越來越不濟。都怪我,不但幫不上忙,還給你惹事,讓你花時間精力照顧我。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我也想通了,四阿哥若真的走了,活著的人還得活著。我還有你,還有茗曦不是。”二人近來親密,說話間也少了幾分虛偽的敬語。
亦蕊幽幽說:“若四阿哥沒死呢?”
“沒死?你說四阿哥沒死!”雲惠拽緊了亦蕊的胳膊。
亦蕊將信箋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雲惠扳著手指算道:“明天就是第七日了,您與德妃娘娘相商了嗎?派誰去化葉亭?”
亦蕊說:“信被隱密地送到明月樓,很明顯是那人不想張揚,並要我親自去。”
雲惠驚道:“不張揚?那你不打算請示娘娘,偷偷溜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