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蕊不冷不淡地說:“免禮吧!”
雲惠站起身,僅直接坐到怡琳左手邊的位置上。
亦蕊輕斥:“宋格格,你怎不知體統,不向李福晉行禮!”
雲惠恍然大悟般說:“妾身失禮!之前未與李福晉朝過相,並不識得。”說罷,便要起身行禮。
怡琳輕按住她的胳膊,笑道:“都是伺候四阿哥的姐妹,不必如此拘禮!免了吧!”
雲惠樂於偷個懶,簡單扶個鬢,權當行禮,頗顯傲氣的說:“昨夜姐姐伺候四阿哥疲憊,全身痠軟,失儀之處還請兩位妹妹原宥則個。”怡琳眼中閃過一絲妒忌與憤怒,在旁人看來,只是大方得體的李福晉,眼皮略有眨動罷了。
三人重新入座,品了茶後。雲惠對亦蕊說:“妹妹啊,姐姐有一事相求。四阿哥喜歡聽些小曲解悶,姐姐知明月樓中有不少藏書,想來借上幾本,不知可否?”
亦蕊強抑住酸溜溜的感覺,說:“這有何難!雲雁,帶宋格格挑些可心的。”
雲惠微微躬身道謝,一對媚眼四處打量,“嘖嘖”讚道:“明月樓的佈置真是精緻,相較起來,採鳳苑可謂簡陋不堪了。”
亦蕊愛搭不理地說:“宋格格喜歡什麼拿去便是?”
雲惠眸光一閃,說:“姐姐想要,這個明月樓……”她張狂若廝,屋內眾人不禁有些錯愕和憤怒。雲惠知目的達到,指著窗下多寶櫥中的擺件說:“這對石榴紅琉璃瓶!”
彩娟沉不住氣說:“其他物事就罷了,花瓶是小姐的陪嫁,怎隨意送人?”
雲惠並不罷休,笑道:“妹妹不會如此小氣吧!”
怡琳起身朗聲說,“君子不奪人所好,連宮女都明白的淺顯道理,宋格格沒理由不懂吧!”怡琳言下之意,重提起雲惠的宮女出身,令她氣極敗壞。亦蕊在雲惠眼中一向是塊軟泥,而李怡琳,還未曾有福氣侍寢的女人,她宋雲惠更不看在眼裡。從未想過,怡琳竟然當面直言,讓她無法自辯。
怡琳繼續說:“海定閣中女眷,以福晉為尊,你我雖年長,也得尊稱福晉一聲姐姐,否則隨時可治你犯上之罪。”
雲惠強辯道:“一家人,敘年資排輩,有何不對。”
怡琳輕笑道:“若敘齒,本福晉比你年長四個月;論資格,未排上玉碟家譜的格格,本福晉與你說話,已算得你福氣!”
怡琳一番話,道理規矩擺得清清楚楚,雲惠胸口一陣悶堵,惡毒地說:“有四阿哥的恩寵,那才是福氣!看那薄命相,難怪四阿哥連碰都不願意碰你!”
亦蕊喝道:“放肆!來人,掌嘴!”
“福晉息怒,不必和她計較!”怡琳波瀾不驚,向亦蕊微微一福,提聲道:“不錯,本福晉的確尚未侍寢,但我與四阿哥並非露水夫妻,歲月漫漫,白頭偕老,何必急於一時?倒是奉勸妹妹一句: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得寵時,收斂著點,以免在失寵時,連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對嗎?福晉?”
“說得好,怡琳!”亦蕊毫不猶豫地贊同道。
怡琳繼續說:“位份在那裡,禮數需周全。妹妹若不服,可以去四妃那兒說理,姐姐定當奉陪。”雲惠被怡琳的氣場鎮住,搓著衣角,啞然無語。怡琳驕傲地扭過頭,調皮地向亦蕊眨眨眼,似乎在宣告她們聯手的勝利。亦蕊報以會心的一笑,卻沒有發現怡琳手心因憤怒而被指甲摳破的痕跡。
或許是因為怡琳白天在明月樓的表現,或許是因為德妃雨露均霑的要求,胤禛晚上宿在了緋煙居。可是,之後的日子裡,胤禛卻夜夜在聽潮軒渡過。夜裡看書疲憊時,他開啟聽潮軒的窗戶,望著明月樓的昏暗的燈火,略感安慰。他並沒有去見亦蕊,似乎心中有個疙瘩未能解開。
兩個月後,雲薇來報,宋格格有喜,已請太醫確認過了。胤禛忙放下手中的事務,匆匆趕去,採鳳苑裡已站滿了一群人,亦蕊亦在其中。雲惠遠遠就看見胤禛,伸出手去拉住他,喜極而泣道:“四爺,雲惠終於有了你的孩子了。”說罷,撲入胤禛懷中,胤禛輕輕拍著她,奴才跪下,道:“恭喜四阿哥,恭喜宋格格。”
雲惠流露出自豪而幸福的笑意,像只小貓似的,在胤禛胸膛上輕蹭,想在眾人面前表現出與胤禛的恩愛。胤禛並沒有注意懷中嬌人兒的意圖,他緊張地四下尋找著亦蕊。亦蕊站在陰暗的角落裡,面無表情,從那緊緊抿著的嘴唇和微微顫抖的手,胤禛讀到了很多。胤禛心疼亦蕊,卻也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面,推開有孕的雲惠,將亦蕊摟入懷中。誰都沒有注意到,另一個女人,李怡琳,陽光般笑容下掩藏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