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秋一笑,說:“奴婢可沒那麼大本事,是金豆子有本事。”原來,她在與金玉搭手時,向她袖中塞了幾顆金豆子。冬日裡,宮女大都寬袍曖袖,不幹活時,手常攏在袖中,因此看不出來。說明緣由,彩娟這才恍然大悟。
當天夜裡,主僕二人聯席夜話,亦蕊仔細問了阿瑪、額娘、哥哥等家人近況。此次入宮緊急,宮女檢查甚嚴,未能帶得什麼物事。
夜到三更,二人仍不覺疲倦,彩娟說:“小姐,奴婢說件奇事你聽?有一日,夫人讓奴婢去菸斗衚衕張大人府上送信,路過劉嬤嬤家,見門上緊貼一張封條,邊上還有一張告示。那是張懸賞告示,說劉家被江洋大盜洗劫,除長子劉伯堃下落不明外,全家十一口人無一生還。若能提供線索,順天府衙門賞銀三十兩。”
彩娟的話,令亦蕊如感晴天霹靂,大婚前夜的慘事,頓時又浮現在眼前。她抓著彩娟問:“連劉嬤嬤也死了嗎?”劉嬤嬤是亦蕊與哥哥札合的奶孃,也是費揚古府上的老嬤嬤了。
彩娟知道亦蕊悲傷,但依舊實話實說:“其實小姐出嫁後,奴婢就不曾見過劉嬤嬤。大家都說她告老回家享清福了,可是……”
彩娟按下話頭不說,亦蕊卻已明白其意。那菸斗衚衕裡,多少宦官富豪,而劉家是最不起眼的小門小戶,江洋大盜怎會笨得去洗劫他家?亦蕊泣不成聲,心中不免埋怨,阿瑪,哥哥,你們不受信諾!
彩娟見她難過,勸道:“好小姐,事已至此,再難過也於事無補。好在,劉大哥倖免於難,香火得已延續啊!”
“倖免於難!”亦蕊苦笑道,“若我說,是我親手將髮簪剌入他的心口呢?”
彩娟大吃一驚。此事悶在亦蕊胸中多時,無人傾訴,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全數講了出來。彩娟聽了又驚又怕,說:“小姐,劉大哥可是一直鍾情於你啊?你怎下得去手?”話中似帶責備之意,彩娟意識到不當,忙補了一句:“不過,若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死了也乾淨!”
“是啊!怎麼下得去手!”亦蕊似乎全然沒聽到彩娟後面的話,喃喃自語,一會,她說:“彩娟,你說告示上寫劉伯堃下落不明是嗎?”
彩娟連忙點頭。
“劉家被滅門,不管是不是阿瑪派人做的,都可以把堃哥哥的屍體拖來。丟在家裡裝一家被殘殺也罷,交給順天府也罷,終究可以了了這事。可是竟是下落不明?莫非他沒死?”亦蕊說。
彩娟說:“可是小姐,你不是說親手剌傷了他?”
亦蕊說:“小時候,堃哥哥與我嬉戲,說他是無心之人。我俯身聽他左胸,的確無心跳聲。後來得知,他有異常人,心房長在胸膛右側。大婚前夜,阿瑪以劉家全家十一口性命相脅於我,形勢所逼下,我便用簪剌入他的左胸,盼能瞞將過去。雖然如此,但若血流不止,無人救治,他還是得死。做了此事,我心下愧疚,在明月樓的觀音像下悄悄擺了堃哥哥的生辰八字,盼得為他求得一線生機。若他死了,讓我念一輩子往生咒,又能補償得了什麼?”說罷,她又哭了起來。彩娟連聲感嘆,陪著掉淚。二人哭倦後,相繼入眠。
康熙二十二年正月,永和宮
德妃正向凝秋細細查問胤禛、亦蕊近況,聽得胤禛已不再寵幸雲惠,深表欣慰。可亦蕊仍未見初潮,不得侍寢,皺了皺頭。
元蓉在一旁耳語了幾句,德妃笑道:“雲惠不受待見,定會想方設法勾引四阿哥。榮妃安排的人,始終靠不住。前幾日,長沙知府李文燁回京述職,他的夫兒女兒本宮見了,一派大家閨秀的模樣。尤其是她的女兒,秀麗端莊,得體大方,本宮很是喜歡。雖長胤禛兩歲,卻不妨事,明日本宮就向皇上請旨賜婚!”
德妃說得歡喜,凝秋心中卻暗暗打鼓,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這份堅強,亦蕊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