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如心裡這麼想著,腦海裡又回憶起他們剛來江林鎮的時候,那個時候剛開春,天氣也是像這初冬一樣寒冷,而衛七郎就在那樣的天氣裡帶著那三吊錢去了何老爺家裡。
江林鎮上何老爺最大,就連縣令大人有時也是要禮讓三分的,所以想要在江林鎮立足,就必須去拜會何老爺。
從何老爺家回來的路上,董如就見他有些不正常,眼底融著寒冰,但那個時候她還和衛七郎不是很熟悉,遂也不敢問出口,便將這事擱下了。
可這件事再後來卻是真的發生了,那已經是他們買下了如今住著的這一所院子,擴張了米鋪之後的事了。
何老爺有個外甥女,那天過來江林鎮玩,無意中結識了衛七郎,一見傾心,就央著哥哥何權想來說親,可是何權被衛七郎教訓過,哪裡肯做這媒人的差事,但他是個小心眼兒,一直惦念著想要教訓衛七郎,便想了個法子,讓她自己去央求老爹,讓他出馬,然後給衛七郎他們保媒。
沒想到她真去了,何老爺一開始不同意,但架不住外甥女軟磨硬泡,就派人上門先試探了一下衛七郎的口風,他知道衛七郎的真實身份,所以意料之內的,衛七郎一口回絕他也沒多大吃驚。
這事後來不了了之,但是卻在鎮子上傳開了,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便是在江林鎮這樣的保守地方,更是奉為天理。而江林鎮的人壓根沒想到,一個從鄉下來的農家漢子居然能回絕美人恩,還是這麼的淡然不動心。
這可是江林鎮從沒有過的奇聞。
一生只取一個妻子的男子,這個世上恐怕還真沒幾個,也難怪大家都像看怪物般,不可理解地看著衛七郎。
董如一生都不會忘記,那天是夕陽西下,殘陽如火,映照著衛七郎的身姿,只讓她覺得他是如此高大,巍峨,又是如此溫柔,挺秀。
他朝著她走過來,走在人們的視線裡,走的四平八穩,彷彿身後那些疑惑的、不可理解的、驚奇的、嫉妒她有這樣良人的眼光,在他身上都沒有留有任何的痕跡,身姿依然那麼的欣長挺拔。
他就這麼淡淡然的走了過來,然後自然而然地執起董如的雙手,慢慢放到自己的手心裡......
手心裡溫熱的感覺傳遞過來,彷彿停留在這一刻的永恆時光。
他靜靜凝視著她的眼睛,無聲對她說:不要怕,我在呢,一直都在......
他說著就拉起董如的手往裡走,卻不想董如沒動,只是任由他拉著,然後怔怔地看著他。
衛七郎一愣,隨即笑笑道:“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董如卻是看著他不說話,衛七郎不明所以,便牽著她的手一路進了屋子。
到了屋子坐下,董如也是一直瞧著他,那眼神沒有一刻從他身上離開過,彷彿要將他看到心裡去似的。
過了好一陣子,她低頭瞧著土磚地面,不看他,才開口輕聲說道:“何老爺勢力很大,你回絕了他的外甥女,就等於是得罪了他,不怕被他報復?不怕被別人笑話你只娶一個麼?”
她說完,衛七郎卻是半晌沒說話,只看著自己娘子坐在那裡,低著頭,瘦弱的身子就好像一片紙一樣單薄,不由得心裡又是一疼。
他轉頭望著窗外,眼神飄忽,過了半晌才輕聲說道:“從小的教導我已厭煩,但娶了你我卻發現,生活其實可以有很多種方式去體驗,我們以後的時間還很長,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的娘子,我不會再另娶她人,也不會棄你而去。”
當時董如聽著這些話,心裡便是震動了,男子的語氣很輕柔,可卻讓她很是感動,抬頭來望著他,頓時陷入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瞳裡面去,那雙眼睛裡有著濃烈的真情,就這樣定定地瞧著她,讓她無處可逃。
那個時候她就在想,自己真的碰上了一個可以照顧她一生的良人,不用擔憂以後他棄她而去,不用害怕以後他厭煩她去別處沾花惹草。
生活要向前看,何必糾結於過去,只有信任和真情才是相伴一生的最好良藥。
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嘴角噙著一絲溫柔的笑意,董如轉頭看著正躺在床上,睜著烏黑大眼看著自己的小傢伙,不禁柔情浮上心頭,跟琳琳說道:“不要羨慕我們,往後你也會遇上那個能照顧你一生的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