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斗、線繩之屬的衡器自古就可做辟邪之用,漫說上面還浸滿了硃砂。
此時眾鬼被紅線困住,雖說是緩兵之計,但身後也已經再無威脅,料想等到雞鳴破曉之時,便會煙消雲散,這中間的時間也已足夠張瀛山駕船遠走,逃出生天。
死中得活,張瀛山不免長舒一口氣,轉身下了窪地,正要上船,
就在這時,餘光一撇,突然一個人影閃到了身前。
張瀛山心底一驚,莫非說方才佈下的天羅地網百密一疏,有漏網之魚還想來衝身奪體不成?
定睛一看,張瀛山心裡不由暗暗叫苦,只見來者不是旁人,竟是登島時被張瀛山略施巧計變成山羊賣掉的銀達子,此時不知因何又變回黿形。
再看銀達子的臉色比之前更陰冷了幾分,滿臉慘白如紙,可兩頰處仍各有一處猩紅,如同是寒冬臘月裡灑在雪地中的兩捧鮮血,說不出的弔詭和恐怖。
銀達子此時也不像之前,處處以前輩自恃,沒完沒了地說個不停,雙唇緊閉一言不發,雙眼發出兩道冷森森的精光,直勾勾地盯著張瀛山。
瞅得張瀛山心裡一陣陣發毛,心說,今天出門怕是沒看黃曆,此番真稱得上是才出龍潭,又入虎穴。
回想自己來時一路上虛與委蛇,把銀達子騙得團團轉,不光是從他的嘴裡套出話來,還用計將他變作牲畜變賣,真真堪比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張瀛山心中暗暗盤算,眼下自己赤手空拳,懷中僅有一株草藥,肉體凡胎怎麼能是他的對手,眼下背後的眾鬼雖被紅線擋住,怕是也撐不了一時三刻,真乃前有追兵後有堵截,自己今天怕是要交代在此處了。
銀達子此時似乎勝券在握,也不著急動手,似笑非笑地盯著張瀛山,只顧來回踱步。
張瀛山定了定心神,厲聲正色道:
“好你個不知死活的老色棍,爺爺我有心為民除害,黃泉路上順手再送你一程,讓你到那閻羅殿裡叉挑油鍋受夠十八般大刑,也好早日贖罪靜思己過,你卻不知反省迷途不悔,變回人形不趕緊逃命,還敢來找你爺爺的麻煩不成?”
“嘿嘿嘿嘿嘿……”銀達子一陣冷笑,聲音如同從幽深黑暗的井底發出一般,陰陽怪氣。
“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死到臨頭倒還敢嘴硬,要不是那魂聻大人慧眼如炬,替我解了封禁化作人形,讓我來取你性命,咱們的賬一時半會兒還真算不清楚。”
張瀛山心裡咯噔一下,原來如此!
那魂聻先是於鬼市之上誘導我說話,使得活人的生氣洩露,引得百鬼暴起。
沒料想此計啞火,自己早有防備竟死中得活,這才引得連環計中的第二環——銀達子來堵我的後路。
既然如此,那魂聻何必如此拐外抹角,近在咫尺時,直接取了我性命豈不簡單,
難不成,他是維護這陰間鬼市秩序的鬼差,不便自己動手?
莫非這鬼市當真不是活人能來的所在,自己今夜冒天下之大不韙,來此大鬧一番,才引得他出手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