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大人，不要管我了！你先走！”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寬闊的河流水勢湍急，岸邊更是被雨水澆的泥濘不堪，每走一步都甚是困難。
兩道步履蹣跚的身影艱難地行進著，瘦弱的女子扶著比她高大強壯不少的男人，好幾次二人都雙雙跌倒在泥潭當中。
又是一次狠摔，女子索性坐在地上喘了口氣，藉著雨水抹了一把濺了泥水的臉。
巴掌大的臉清秀柔美，一身狼狽也掩不住那雙清冷眼眸的明亮。
聽到同伴叫她先走的話，名為水月的女子抿唇搖了搖頭，轉過去直視他的雙眼認真道：“且不說你的父親把你託付給我，單就你的身份來講我也絕不可能把你丟下。傷怎麼樣了，我看看。”
她說著伸手去拉男子捂在腰側的手，想要檢視一下那斷箭有沒有將傷口撕扯地更大。
赤火部落的人善於打造武器，每一支箭頭上都帶著倒刺。再配以黃土部落巫醫調配的毒藥，黎陽此刻的狀態非常危險。
可身後還有追兵，他們不能停滯太久，甚至連將斷箭拔出來的時間都沒有，否則部落族人們用生命為他們換來的逃生機會便會被浪費。
黎陽的手微微鬆開，就見那傷口被雨水泡的發白，箭頭四周的皮肉已經開始腐爛，視覺衝擊甚是強烈。
水月的唇抿的更緊了。
她將黎陽手中攥著的那塊被血水浸透的布丟開，從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衣袍衣襬處撕下一條，擰了擰便按在了傷口四周。
“再堅持一下，前面不遠處有座石屋，我們先到那裡避一避。”
黎陽想說身後追兵很快就會趕上，就算到了石屋，憑他們兩個也絕不可能戰勝對方。可看到水月冷靜堅毅的表情，他卻是有些說不出口。
水月，青陽部落的巫女，從他兒時第一次見到她起她便是這副樣貌。十五年過去，他從滿地跑的娃娃長成了比她還高一頭的男人，她還是這副樣貌。
他們說她是天的孩子，是永遠不會老的聖女。
黎陽不知道水月是不是真的不會老，他只知道這位被族人尊敬的巫女一直以來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儘管她對所有人都很溫柔很有耐心，他依舊覺得她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兒時他時常纏在水月的身邊搗亂，想看看這位巫女姐姐是不是真的沒有七情六慾不會生氣，反倒是在年紀大了懂事之後漸漸疏遠了，那種親近和好奇最終變成了和其他族人一樣的敬愛。
黎陽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狼狽的水月，也從來沒有見過在如此狼狽的時候依舊冷靜地讓人害怕的人。
他有些佩服，也有些怨恨。
因為青陽窩藏妖女，所以赤火黃土兩個部落聯合起來向他們施壓，要求他們把水月交出。青陽部落的首領，他的父親拒不應允，族人們更是用生命保護這位巫女大人，最終落得毀滅的下場。
整個宗族近百人，只有他和她逃了出來，剩下的人恐怕都已經喪身在了敵人的兵刃之下。
可作為一切源頭的她還是這麼冷靜，甚至面上連一絲的悲哀都沒有。
他想問問她是不是真的沒有感情，可對上那雙通透的眸子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最後只是深吸一口氣，拒絕了水月的攙扶，手腳並用想要自己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