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道:“今日不打酒。”說著身子趴在櫃檯上,往明月跟前湊。
明月說道:“小店是賣酒的,客官不打酒煩請打酒時再來,我還要做生意,就不陪客官敘話了。”
那人說道:“你儘管忙,我看著便是,絕不打擾。”
明月無奈,如此這般荒誕牽扯又是幾日。
終於在不堪其擾之下,明月爆發,摑了一巴掌,這一巴掌引發禍患,事情就此沒了轉圜之地。原來此人乃是吏部尚書陳清之子陳子玉,或因跋扈慣了,抑或有了貓鼠嬉戲的興致,陳子玉僅掌嘴兩下,並未過多發難。聽得陳子玉身份,張氏一家自知在劫難逃,只能逃遁,民不與官鬥古來有之,故而一家人收拾細軟,次日清晨張九天便攜妻女出城逃遁去了。
張氏一門出鎬京城往東三百里,過馮河到達河東郡,一家人才略顯心安,想是性命可保,購置家宅,準備再度營生。不承想好景不長,張氏安置未幾,便被陳子玉之爪牙尋得,告知其主,便再度趕來,言語之間頗多不敬,更兼有動手動腳,遠離京城,免去諸多掣肘,更加肆無忌憚,張氏一門再度惶惶難安。
正是;
人言紅顏皆禍水,實則多是禍己身。
又一日,陳子玉不知何處馬尿灌多,三更半夜帶兩個爪牙吵吵嚷嚷尋來,見面就往明月身上撲,慌得張家三口連連避讓,時時驚叫。張九天護女心切拉扯之間頭撞亭柱,當場就歿了,驚變之下陳子玉已然慌亂,酒意沒了大半,帶著爪牙奪門而去,留下張家母女哭聲震天,好不悲慼,真是聽者落淚,聞者傷心。
陳子玉雖說當時驚慌逃路,然畢竟官宦子弟,深知此事註定要扯上官司,便早早準備銀錢亮明身份找到河東郡守,河東郡守本身是落魄及第,多年摸爬滾打升遷無門,而今恰逢此良機,攀上有龐太師為後盾的吏部尚書,真是乾柴烈火,一拍即合。
再說張家母子,雖逢鉅變,卻不得收拾悲慟,連夜便擊鼓鳴冤,告上衙門,卻不知所告之人與堂上希冀已然串聯,河東郡守佯裝查驗勘探,最終卻說查無實據,判曰;刁民無狀,誹謗他人,其心可誅,念其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杖責二十。卻說有陳子玉特別叮囑刑罰只是張母,明月並未波及,張母本來體弱年邁,前有七情勞心,後有刑罰傷體,回家之後沒幾日也撒手人寰去了,只留下孤苦無依的明月。
卻說河東有一對結義兄弟名為左青、遊白,不愛讀書,專好遊俠飄仙這等奇聞秘辛,自小拜在金刀門門下,習得一身好武藝,近日來省親,坊間聽的明月傳聞,心中甚為憤憤,便悄悄來為明月護法,欲守株待兔,替天行道。一連幾日不曾等到,二人以為此事了結,想著再做計議,便著手準備半路截殺。
真是無巧不成書,是日晚間恰逢陳子玉派人強解明月至驛站,欲成苟且之事。
驚聞此變,兄弟二人連忙換得夜行之衣,前去搭救明月,陳子玉狂傲不馴,今朝得手,也不著急只管調笑逗弄明月,明月只能逃遁避讓,擲壺拋凳,根本不能傷其一分,只讓陳子玉更加得意忘形,哈哈哈大笑,說道:“小美人,柔弱無骨,卻這般剛烈,爺喜歡得緊,看你今日如何逃得出我的掌心。”
明月絕眥欲裂,眼見今日難逃魔掌,心中甚為驚懼。突然一聲暴喝,說道:“賊子該死。”只見窗外飛身進入兩人,正是左青兄弟二人,左青護住明月,帶著便躲窗而去,遊白向陳子玉一腳踢去,陳子玉避之不及應聲倒地,只見遊白持刀便向陳子玉砍去,陳子玉本能之下,狼狽滾開,遊白正欲再砍,門外已然衝進幾個護衛,遊白見勢不妙只能作罷,飛窗而去。
陳子玉因而暴怒,嚴令河東郡守全城搜捕,不在話下,左青、遊白帶著明月便東躲西藏,偶爾難免大戰一番,鬧的是河東郡沸沸揚揚,雞犬不寧。
有詩嘆曰:
誰言人心皆自利,雙雄取義鬧河東。
首陽山,大醫率眾弟子歸來,但見大醫,一身粗麻大衣卻乾淨整潔,韓紫靈大為驚訝,原來聽聞大醫年近六旬,卻滿頭烏髮,沒有絲毫斑白,嘴角帶笑,面容和善,望之如沐春風。大家見禮完畢,陸銘便給韓母診脈,良久畢,說道:“病症已然減弱。”又轉頭向玄默說道:“辯症準確,用藥恰當,變通時機準確,算是長進不少,醫道終究不是你要走之路,你時常胡鬧,便依著你學點醫術,要依著我,半點都不讓你沾的,既然學了你便嚴謹致醫,慈悲用藥,你可省的?”
玄默說道:“記下了。”嘴裡嘟囔著:“我長進不少你還不帶我出門?”
陸銘無視他的言語,接著說道:“我最近叮囑食膳之中多些溫良調理之材,食養幾日便可痊癒,然病在人身,自身養怡心性最為關鍵,藥石終究只是救急強改之道,夫人切記。”
韓夫人連連允諾,言道:“果然紅塵俗事多了人便蒙塵,曠野放達之所育人心智,首陽山月餘休養,我竟心曠神怡,諸多鬱郁不意盡皆消散,真是奇了。”
韓紫靈說道:“近來母親確比往昔多了許多言笑,時常陪我與紙鳶去後山走走。”如此這般你一言我一句聊著,無甚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