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謁者裴茂出征之後,明年自己很有可能晉升司隸校尉,獨當一面的兩千石大員,這個時候自己家族卻在給王厚作梗,這不是打的王厚的臉,是啪啪打在曹操的臉上,別說升官了,依照曹總有仇必報的性格,他鐘家還能不能安穩的在長社當米蟲作威作福還真是兩說。
可這年頭世家大族誰家不侵吞國稅,損公肥私啊?他鐘家要是開這個頭率先向曹操妥協,完糧完稅,也將陷入許多世家的眾矢之的中。
王厚選長社開刀,等於把鍾家逼到了個左右為難的境地,鍾繇不恨他王厚才怪了。
不過在後來能混上曹魏三公,兒子鍾會也差點和司馬世家相抗衡,鍾繇也不是個簡單人物,郭嘉把王厚記他鐘家為下品世家的訊息添油加醋的傳遞給他,權衡了不到半天,鍾繇就下定了決心,率先倒向曹丞相一方。
畢竟鍾家士林中名聲在外,就算遭到別的世家打壓擠兌,也是有盟友幫襯的,況且第一個完糧納捐,還能在曹總那兒刷個聽話識大體的印象,在朝廷中才能更得到重用,重用就等於身居高位,身居高位就是權利,而這年頭,權利是與錢糧直接劃等號的!
不過到了這兒,說實話鍾繇心頭也有點慌的,整個驛館外面到處都是亂塗亂畫的塗鴉,幾個大嗓門鍾家士子叫嚷嘲諷的那些話就算他聽了都有種打人的衝動。
王厚的確是個小人物,還被晉陽王氏革除了宗籍,沒啥家室支援,可是曹操重用他一天,他就不容忽視一天,還是那句話,閻王好對付小鬼難纏,這把他得罪狠了,《氏族志》再黑上鍾家一筆,他鐘繇還是得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乎王厚出來還沒等說話呢,一揖過後,鍾繇已經是勃然大怒的高喊起來。
“今日在此,鍾某竟然撞到我鍾家子弟信口開河,侮辱朝廷命官,阻撓朝廷公差,實在是罪不可恕!來人,把鍾系幾個革除宗籍,趕出鍾家,送長社府問罪!”
他這真夠狠的!壯士斷腕,上來就拋棄了十幾個家族年輕子弟,別說那些被按地上的鐘家子弟,就算王厚自己都是面色微變,趕忙是連連擺手。
“鍾郎官,此舉使不得!年輕人,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很正常嘛!並且王某也的確有些行端舉止不當,遭人非議,幾位鍾兄要與王某理論一翻,也是情有可原!大家文人士子,點到為止,用不著又是除籍又是問罪的!”
還是沒招,王厚還沒膨脹到司馬懿那個程度,要有司馬老賊的勢力,別說這十幾個,你鍾家都得往死了整!可是如今,他也不好樹敵太多,尤其是鍾繇這個日後的魏相,潛力股!真要把這十幾個鍾家的蠢貨問罪了,鍾繇心裡肯定得存芥蒂。
然而王厚寬厚的一番話讓鍾繇都是滿臉意外,在他印象中,王厚就是個小人暴發戶,可如今,被折辱了兩天,居然還能以此寬厚之心待人,讓鍾繇意外之餘,情不自禁的對王厚高看了幾眼。
不過王厚也沒說完全饒了,這個點到為止就很有學問,雖然不要你命,可是代價必須給我付出了,否則何人都覺得我王某人可欺不成?久在官場,鍾繇自然是一點就通,旋即又是惡狠狠地一揮巴掌。
“王令官寬宏,然家法不可廢!否則我鍾家門楣日後如何維持,鍾鐵,一人抽三十鞭子,然後罰禁半年!”
“小的遵命!”
真叫殘酷的封建大家族制度,說削就削,十幾個鍾家士子是真正的斯文掃地了,當場扒下褲子,噼裡啪啦的一頓小皮鞭抽過去,雖然這個時代計程車子不像後世那麼文弱,也講究個君子六藝,可大家族子弟,他們哪兒捱過打,立時間被抽的齜牙咧嘴哭爹喊娘。
這還沒完,處置完自己家子弟,鍾繇又是怒目回身,指著那些看的目瞪口呆的韓家子弟暴怒的咆哮著。
“汝等非我鍾家人,鍾某處置不了你們,可如此沒有士人品行,信口開河汙衊朝廷,這次回去,鍾某也要向太僕韓融韓長者一問究竟,韓家家風如此墮落嗎?”
“還不快退下!”
鍾繇在潁川士林中,分量可不低,他這雷霆一怒,瞬間嚇的那些韓家人也是當即做了鳥獸散。
這頭鞭子和哀嚎聲還噼裡啪啦的響著,解氣的看著這些大嘴巴哀嚎,此時王從戈曹紅節他們的腰桿是完全挺起來了,個個得意的把腰桿挺得筆直,別說他們,就算王厚自己都是心頭出了一口惡氣,他又不是聖人,天天聽著門外汙言碎語誹謗謾罵,這叫個什麼事兒?要不是賭在了鍾繇不敢和曹操對著幹的註上,他也是早就拎起塊板磚衝出去了。
“王令官,鍾某在府上備下了薄宴,還望令官不要推遲,讓鍾某一盡地主之誼,也權當賠罪了!”
“那王某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鍾郎官款待了!”
面子拿了個十足,前頭鍾繇做引,王厚是氣宇軒昂的登上了他的馬車,出驛站幾百米,那一頭,前幾天還一副威嚴模樣的鐘家大門樓咯吱一聲為他大敞了開,八個守門壯丁全都是恭恭敬敬的跪在道路兩邊。
眼神掃過路邊,不住不覺中,王厚的心境也被掀起了一股波瀾來。
權利的滋味,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