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過後的鎬京城連日來陽光漫布,清透乾淨。湛藍的天空,浮著大朵大朵的白雲。金色的陽光打在牆壁與屋簷之上,地上一片光影斑駁。
陽光曬過的瓊臺殿上也泛起了一些暖意,褒姒轉過身去看著虢石父,靜等他說下去,那表情中滿含著高高在上的姿態,全然不似當年那位要躬身於虢石父之下尋求庇佑的惶恐女子了。
“娘娘可否借一步說話?”虢石父有些尷尬的問道,今日的褒姒絕非昔日的褒姒,他已經開始覺得心在慢慢往下沉了,只怕是趙叔帶與褒洪德的斂權也是出自褒姒的授意。
褒姒抬了抬手,秀秀立刻點頭,給大殿之上的幾位悉女各自使了一個眼色,悉人們退下,留出的是空蕩蕩的屋子。北風吹來,這冬季還是有些寒涼的,褒姒看著虢石父,走了幾步,“大人現在是否可以說了?”
“娘娘請恕老臣直言,”虢石父的聲音有些低沉,“這些天我接到了不少朝臣彈劾褒大夫的文書,我都給擋了回來!”
“彈劾哥哥嗎?”褒姒輕聲問道,虢石父點了點頭,她才繼續問道,“都是彈劾些什麼內容呢?”
“說是褒大夫初入京城為官,仗著是娘娘您的外戚,打壓朝中重臣。一意孤行,聽不得別人意見,更是貪慕權勢,借職務之便與朝中官員結黨,擴大權勢。”虢石父說道,每個字說起來都恨的牙癢癢。
“哥哥……果真是如此嗎?”褒姒看著虢石父問道,虢石父停頓片刻,發現自己被繞進去了,這個時候不是別人參一本,根本就是他自己來告狀的,可是事已至此也只有深吸口氣,用不滿的腔調說道,“自然是言過其實了!”
“如此便好,”褒姒微微的點了點頭,輕喘了口氣。
“只是朝中大臣若是如此說,也必定不會全無道理,褒大夫上任不久,未免氣焰太盛,只怕是有些不妥。”虢石父看似好言相勸道,褒姒卻只是露出了疑竇的神情看著虢石父,“虢上卿,朝中之事我不懂,從來周朝禮制不許後宮女子逾矩,生怕重蹈前朝覆轍。哥哥所有何事做的不妥,褒姒以為不妨由兩位上卿大人定奪裁決,若是覺得哥哥行為有礙為官之道,便是彈劾,也無不可。”
此事被褒姒三言兩語的推了出去,虢石父也也明白了褒姒這話中的意思。
褒姒看起來雖然是一退再退,但是當初處理後宮女子離開一事,褒姒賺足了口碑,如今這退便不是退,反而成了以退為進,讓人覺得褒姒心胸廣袤,不貪戀權勢。反倒是申後,如今這個時候,每做出一個決定,所有人總要拿去背後品評一番,再揣度若是褒姒該如何行為,最終總是能提出一二意見來。
沒有王的後宮就是如此,你做的越多也就會錯的越多,誰也看不見你的好,只能是惦記著你的錯。申後直到此時,才發覺自己的尷尬處境,也就不得不佩服褒姒的高明之處了。
從瓊臺殿邁步而出,虢石父冷哼一聲,雙手攥得緊緊的,脖子無比僵硬,用十分憤怒的聲音喃喃自語道,“好一個裝傻充楞的褒姒!當初受了老夫的恩惠入宮,如今既然要把老夫踢出局,那也就不能怪老夫要自保無情了!”他口中唸叨著,咽不下這口氣,人徑直朝著酉陽宮越走越近。
秀秀跟在虢石父的身後,直到遠遠的看見虢石父走進了酉陽宮中,才轉身跑回到了瓊臺殿的後堂,褒姒不知何時擺上了棋局,坐在火爐旁邊,挽著一件小襖,瑟縮在椅塌之上。她一手執百子,一手執黑子,在棋盤上慢慢落子,參詳著面前的殘局。
“果然和娘娘料想的一樣,虢上卿去了酉陽宮!”秀秀回稟說道,褒姒微微的點了點頭,“想必是在我這裡沒落得好處,打算和秦夫人示好聯合,與舅舅、哥哥抗衡了。”
秀秀有些擔心的看著褒姒,“娘娘在這個時候這麼衝撞虢上卿好嗎?到底虢上卿在朝中握有很大的權力,若是他和秦夫人聯手,加上最近秦候的所作所為,秀秀只怕是他們不會輕易放過娘娘的。”
“不知道,”褒姒搖了搖頭,手中的棋子落了下來。
“不知道?”秀秀驚訝的問道,她以為褒姒此舉總歸是深思熟慮之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