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之聲在房間裡嗡嗡的響,幾乎在外頭的街道上,都能隱隱聽聞。魚王站在那兒,沉聲道:“我們只是借道,講的是江湖道義,至於那倪破為何要去惹到兄弟這邊,我著實是不清楚——”
他感到對方便要失控發飆,話語說得也急,只是竭盡全力地維持著些許不卑不亢的印象。然而話語才剛剛落下,少年已經走近,已是猛的一巴掌揮了過來,連同手上的墨魚乾,打爛在他臉上,魚王腦中幾乎是嗡的一響,他沒想要還手,第一時間將手往旁邊揮。
然而已經晚了。
身側有人猛地大喝出來:“我草你……”
跟在他身邊、且能在此刻叫過來的,也多是魚市上好勇鬥狠的漢子,兼且沒有參與今晚的偷窺,一腔熱血,是絕不想受辱的。這一刻,一名手持分水刺的瘦子首先便撐住桌板要跳躍過來,後方一名漢子揮刀怒斬。
瘦子身體還在空中,一隻拳頭已經轟在了他的胸口上,令他整個人身上都泛起了波紋,身體在空中幾乎是停止了一瞬。在他身旁,衝來的漢子鋼刀劈斬而下,下一刻,瘦子手上的分水刺被高高的揚起,從那持刀漢子的長刀握手處刷的一下刺落,分水刺的鋒芒刺穿了持刀漢子的一隻手掌,隨後往下刺入那瘦子撐住桌上的手背,轟的一聲穿過整塊厚桌板,將兩人同時釘在了桌面上。
店鋪的門邊,先前被砸入貨架當中的那人掙扎著爬起來,想要朝門口逃跑;前方,瘦子的身體在桌上砸落,持刀者一隻手被刺穿,上半身撲向前方,他手中長長的砍刀被那少年兇徒帶了過去,只見他一腳踢向身後被砸開了的貨櫃,手中鋼刀呼嘯旋舞,就在抵達高空的瞬間,照著桌上的兩人,怒劈而下。
“不打——不打——”
魚王嘶吼的聲音在房間裡鼓盪,店鋪門口,最後一塊尚未封上的門板此刻被雜亂的櫃子與漁貨堵住,也堵住了門口那人想要逃跑的路線,一些漁貨嘩啦啦的往店鋪外頭的街上掉。
長街的一頭,正遠遠看著這處漁貨鋪動靜的鄧年,也看到了那門上的震動,飛出的櫃子遮蔽了本就不亮的光芒,魚王的吼聲聲嘶力竭,聽起來,那裡頭簡直就像是在上演一場滅門慘案。
這麼兇的嗎……
他的心中浮起少年打殺倪破時的決絕,然而那時候是沒被看見的暗道,眼下這一刻,捕快才巡過魚王的店鋪,少年居然就敢在別人家裡,直接上演這一幕。
如果走得近些,裡頭的動靜他能夠看得更清楚、聽得也清晰些,但考慮到對方“武道至誠”帶來的敏銳察覺,鄧年並沒有再往前走,只是躲在街角,隨時準備離開。
對方行兇被看到,轉過頭就要來滅門,倘若發現滅門再一次被看到,他都不太能想象到底會發生什麼……
……
乾貨鋪裡,牆上的燈影劇烈晃動,一時間幾欲熄滅。
但終究沒有滅掉。
小小的燈火頑強地亮著,令得房間裡沒有陷入徹底的黑暗,魚王在呼喊間揮手,此刻已經擋住了後方的其餘兩人。而在前方的木桌上,兩道身影被分水刺釘穿手掌,迭在了那裡。
他們沒有喊話。
呼嘯的長刀已經重重地落了下來,它砍在那持刀漢子的脖子上,刀鋒已然破開脖子上的面板,些許的入了肉,這才停下。而在前方,少年雙手穩穩地握著那柄鋼刀,他握刀的氣勢與先前這持刀的漢子截然不同,大氣而兇戾,血腥的感覺朝周圍肆意蔓延。
手掌被釘在桌上的漢子尿了褲子,因為方才那一剎那,只需要刀鋒暢暢快快的落下,眼下他的頭已經徹底跟脖子分離開,甚至於斬下的刀光,還會將被釘在桌上的瘦子也波及進去。
“不打——”
魚王嘶吼,從頭到尾,他只是竭盡全力地想讓對方知道:我們不打。
或許也是因此,對方那一記斷頭刀,才沒有徹底的揮落。
由動轉靜的片刻,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兒,少年的目光才緩緩轉向旁邊的油燈,他隨後望向魚王。
“知不知道,剛才那一下,火要是滅了……現在你們都是死的。”
魚王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