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金龍點了點頭:“蒲兄弟,也想與她背後之人接洽?”
蒲信圭笑了笑:“他如今支援小黑皮,沒有關係。能夠拿出吞雲大師這樣的人物,此人必有實力,必有圖謀。我不管這小黑皮是用了美人計還是幹了什麼,大人物辦事,為的是成事。福建一地的大事,小黑皮佔了一個年輕,好控制,可大人的事,歸根結底得大人來做。我蒲家經營多年,在福建一地,關係萬千,如今又有曹盟主的襄助。放心,只要能與他背後之人說上話,我便有把握,讓他轉而選我……”
“而在此之前……不能再縮頭縮腳……我們得將聲勢打出來了……”
過去一兩年的時間,由於朝廷的打壓,不少大族崩潰,眾多的族人或是避禍遠遷、或是揭杆造反,這期間蒲信圭與陳霜燃能夠成為反抗的象徵,也不僅僅是運數使然,就單隻一個被朝廷劃做囚犯、到處通緝的重壓,又豈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
此時蒲信圭一番分析,條理清晰,其中也自有一股捨我其誰的氣勢來,曹金龍與錢定中細細聽著,偶爾點頭。如此過得一陣,下方有隨從上來,向蒲信圭悄悄地告知了一件訊息。
曹金龍本欲避開,蒲信圭倒是笑了笑。
“不是大事,是於賀章匆匆找來,說是有事商量。”他笑著與曹金龍說了昨日在飛雲鏢局發生的打鬥,“……小黑皮為求安全,殺過去時,於賀章他們措手不及,丟了大面子,想來是這邊咽不下這口氣,要將面子找回來了。曹盟主你看,這既是壞事,也是好事嘛,若非是憋了這口氣,他豈能如此用事……下頭的人也想做事,又何愁大事不成……”
曹金龍便也笑了起來:“是蒲公子御下有方,曹某敬佩。”
……
同樣的時刻,城市另一端,長公主府門前。
黃勝遠從馬車上下來,便在人群裡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最近兩個月的時日,福州私底下暗流湧動,絕不太平,但在官面之上,進來最為引人注目的,便是便是皇帝納妃的這一件大事。
在外頭傳播的訊息裡,這一次皇帝的納妃,名額約有三到四名,其中一位的名額早已內定給官場上的大員,其餘兩到三位,則會從各地計程車紳、商賈、匠人甚至平民家庭中擇品性出眾者選入——當然話是這樣說,實際上則早已流出了“價高者得”的說法。
當然,這所謂的價高,也並不僅僅指的是金錢,實際上,也包括了各個家族能夠給皇室帶來的助力多少。
皇室在入住福建的兩三年裡,實際上對於福建的中高層士紳,早已有過數輪的拉攏。這次皇帝選妃,乃是極為特殊的籌碼,但作為福建最頂尖的一部分家族,參與的並不多,真正趨之若鶩的,還是福建各地的一些中層士紳、富商,他們在福建各地或有一些勢力、積累,但還算不得樹大根深的望族,這次的選妃,便毫無疑問是有可能一步登天的一次押注。
當然,若真的選妃入宮,這樣的家族也就在事實上,與此時前途難料的皇室捆綁在了一起。
而藉著這次選妃的名號,各方的大戶都算得上是大張旗鼓的進了福州,譬如一家人跋山涉水地過來,家丁得帶、保鏢得有,形形色色的綠林人也就趁此機會,聚集起來。作為莆田黃家的管事人之一,黃勝遠一眼便能在人群中看到幾位單純為“大事”而來的地方上的頭面人物,他們舉著參選的旗號,帶了一批高手過來,實際上就是為了響應陳霜燃等匪首可能要掀起的大亂。
當然,由於口頭上說的是要選妃,公主府此次為眾人設下的宴席,他們終究也是要到的。
至於更多的人,他們對武朝並無忠誠,若是家中女子選了妃,那便一步登天,而倘若沒選上,他們帶來的人,便也有可能成為這次混亂的參與者。
臨近午時,各家代表共四十三人便在公主府管事的帶領下,陸陸續續的朝裡頭走去,黃勝遠故作熱絡地與人群中一些並不相熟的人打著招呼,至於熟悉的,相互則並不搭理。而縱然對武朝皇家並無忠誠心,跨入公主府的大門後,黃勝遠還是感受到了一些激動。
人群中更是有滿臉受寵若驚,連連說著“光宗耀祖”、“組上保佑”之類話的。
無論如何,皇室的威嚴對於福州各地的山民來說,一度都是非常遙遠的,若非江南淪陷,他們這一生都不可能與皇家沾上關係,更別提過得一陣,他們還能見到當今官家的親姐姐了。
當週佩身著雍容長裙出現時,眾人都嘩啦啦的跪了一地,身處人群之中,即便先前早已排練過數次,黃勝遠依舊小心地調整著跪姿,有些懷疑自己並沒有跪得十分標準。
他的心態極為複雜。
一方面內心之中已經有了造反——至少是希望這個武朝皇家倒臺——的想法,但另一方面,他又確確實實的會被這份威嚴所懾。
長公主乍看起來頗為年輕,但對待眾人,言辭柔和而恰當,只是一輪簡單的見禮,便讓眾人起身,進入大殿早已準備好的餐席當中,餐席間作陪的,此時還有幾名朝堂上的大員,周佩致辭,說了不少關心與拉攏的話。
長久以來,朝廷對於各方的拉攏,早不是一輪兩輪了,呆呆傻傻的早在前幾輪便將自己的家當獻了出去,也有的在後續的幾次對抗當中,失去了所有的家底。到得如今,陪著長公主吃席固然讓人覺得與有榮焉,但實質上能夠取得的進展已經不多,如今來到這裡的人,想要的是權力、想要的是官身,絕不是一兩句的煽動與無聊的畫餅,而在過去的許多次交道當中,眾人也都已經明白朝廷的態度:今天的皇帝,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隨意的給一眾士紳劃撥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