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樣說。”銀瓶拍了拍他,“過去在江寧,與嚴姑娘打交道打得多,後來陳帥又說了那龍傲天乃是他們的人,因此不曾細想,但如今想來,若真是西南的細作,這人的行動,真是奇怪。按照嚴姑娘的說法,這人藝高人膽大、性情正直卻又口無遮攔,但今日與你這一番說法,卻委實心思縝密、滴水不漏……”
“……他當初是故意破壞嚴家堡與時寶豐的親事?”
岳雲瞪起了眼睛。
“不無可能。”銀瓶想了想,“但總之都顯得奇怪。最奇怪的是,他們年紀都不大,在江寧之時,甚至都夠不上出來當密諜的要求,而且老是頂個淫魔的名頭到處跑,說起來都讓人覺得難堪……”
“姓孫的那個底子很穩,有傳聞中太極圓轉的功夫。”岳雲仔細想著,道,“姐,你說會不會是黑旗當中的小輩出來歷練?”
“這個可能倒是很大,不過若這樣想……岳雲,倘若你出門遊歷天下,混個五尺淫魔的名頭回來,你覺得,大家會怎樣說你?”銀瓶說到這頓了頓,搖了搖頭:“……太奇怪了。”
“……太奇怪了。”岳雲也搖頭感嘆,“爹會一掌打死我。”
“那倒不會……吊起來打是免不了的。”
“還說不了親了。”
“全家都抬不起頭……”
“哼哼……”
“呵呵……”
這個晚上突然見到曾在江寧尋找過的兩位淫魔,一時間讓人有點摸不著頭緒,姐弟倆一面思考,一面隨意調侃了幾句。過得一陣,岳雲方才道:“那左行舟,便沒有頭緒了……”
銀瓶也沉默了片刻。
“福州的狀況,最近看來,早不是一件兩件小事的問題……岳雲,這裡在打仗了。”
她說到打仗,岳雲身上的肌肉便頓時緊繃了一瞬:“……嗯?”
“還記得出來之前,爹曾經跟我們說過,船隊回來之前,福州可能會有一場大亂嗎?”
“……便是這次?”
“如今看來,有極大的可能,會是這次。”銀瓶道,“最近半年以來,福建各地許多士紳心懷不滿,時不時的挑事,甚至殺黃狗鬧得沸沸揚揚。他們在暗,朝廷在明,這樣子打怎麼也打不完,其實雙方也都算不得滿意,陛下想要解決這件事,各地心懷不軌計程車紳何嘗不想――他們不會等到海貿船隊回來的,要麼對海船動手,要麼就會在此之前……”
“……”
“三四月間陳霜燃動作不斷,處心積慮也好、適逢其會也罷,都已經吸引了各方的注意,她是火藥桶邊最明顯的一根捻子,接下來這盤棋的棋眼,十有八九便要落在她的身上。她想要鬧一場,各方心懷不軌之人想要在她身上壓一注,陛下、殿下乃至於城中的各位先生,恐怕也想擺明車馬的打過一輪,只要這次能勝,私下裡搖搖擺擺的牆頭草,就能安分很長一段時間……”
“可是……”岳雲想了想,“李先生說過,治國之法,最好的還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若官家因循守舊,許福建地方鄉紳以權力名分、許興復從龍之功,那些許鬧事的刺頭,自然可以在世人察覺之前,就在暗地裡處理掉。可陛下不願福建一地只是偏安的小武朝,要厲行革新,那就沒有辦法了,世道與之前不同,八九成的人心中都要犯滴咕,那想要革新能進行下去,總是要打掉最冒尖的刺頭,才能讓後方的搖擺者,知道革新的堅決。”
銀瓶嘆了口氣:“如今看來,鍾二貴、左行舟,也都是陷在這場變亂的波瀾裡了……”
“……那莫非就……不喊冤,不找人了嗎?”
“冤要喊,人也要找,但自己也得清楚,接下來到底會是怎樣的一回事,如今看來,一個不好,福州城要血流成河。”
銀瓶說到這裡,微微的頓了頓。
“仔細想想,銀橋坊的兩人既然是西南過來,左文軒也知道,那事情便有些複雜,有些事,該問、不該問,不太好分辨。你這性子,最近就不要再打上門去,免得節外生枝……若是有空,由我找個時間,去探探那五尺淫魔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