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也是咱們吳爺最瞧不上這些讀書的,你看哈,要他們天黑前走,也是有講究的……你天黑前出城往南,一準是住到湯家集,湯牛兒的屋裡嘛,湯牛兒是什麼人,我們打個招呼,什麼事情不好說嘛。唉,這些讀書人啊,出城的路線都被算到,動他們也就簡單了嘛。”
“那如果他們不在……”
“他們不在,就算他們聰明,我們往前頭追一截,就回去。如果在,等他們出了湯家集,把事情一做,銀子分一分,也算是個事情了。吳爺說得對啊,這些讀書人,得罪已經得罪了,與其讓他們在外頭亂港,不如做了,一了百了……他們身上有錢,有些人看起來還有家世,結了樑子斬草不除根,是江湖大忌的……”
“他們有多少銀子啊?”
“我看不少,做了事情分一分,你娶一門小妾,我看有餘,說不定徐爺還要分我們一點獎賞……”
“姑爺跟小姐可是鬧翻了……”
“一夜夫妻百夜恩,床頭打架床尾和嘛,你還是年輕,見事少,你別看徐爺這個人有點小毛病,做起事來,那還是很兇狠的……你可別落在他的手上……”
似乎是為了對抗夜色中的寂靜,這些人說起事情來,抑揚頓挫,頭頭是道。他們的步伐土裡土氣的,話語土裡土氣的,身上的穿著也土裡土氣,但口中說著的,便確確實實是關於殺人的事情。
世間的事情真是奇妙。
寧忌過去在華夏軍中,也見過眾人說起殺人時的神態,他們那個時候講的是如何殺敵人,如何殺女真人,幾乎用上了自己所能知道的一切手段,說起來時冷靜之中都帶著謹慎,因為殺人的同時,也要顧及到自己人會受到的傷害。
但世上也有這樣的人,平素可能過著看似一般人的生活,他們沒有經過太多的訓練,他們以前種地、打獵,聚在一起猥瑣地聊女人,有的人看起來憨厚。他們在這一刻,便也這樣無所謂地談論殺人,彷彿誰都不會受到傷害一般,興高采烈。
寧忌的目光陰沉,從後方跟隨上來,他沒有再隱匿身形,已經直立起來,走過樹後,跨過草叢。這時候月亮在天上走,地上有人的淡淡的影子,夜風嗚咽著。走在最後方那人似乎感覺到了不對,他朝著旁邊看了一眼,揹著包袱的少年人的身影落入他的眼中。
“哎……”
他沒能反應過來,走在倒數第二的獵戶聽到了他的聲音,一旁,少年的身影衝了過來,夜空中發出“咔”的一聲爆響,走在最後那人的身體折在地上,他的一條腿被少年從側面一腳踩了下去,這一條踩斷了他的小腿,他倒下時還沒能發出慘叫。
走在倒數第二、背後揹著長弓、腰間挎著刀的獵戶也沒能做出反應,因為少年在踩斷那條小腿後直接逼近了他,左手一把抓住了比他高出一個頭的獵戶的後頸,猛烈的一拳伴隨著他的前進轟在了對方的肚子上,那一瞬間,獵戶只覺得從前胸到背後都被打穿了一般,有什麼東西從嘴裡噴出來,他所有的內臟都像是碎了,又像是攪在了一起。
“什麼人……”
說話聲、慘叫聲這才乍然響起,突然從黑暗中衝過來的身影像是一輛坦克車,他一拳轟在獵戶的胸腹之間,身體還在前進,雙手抓住了獵戶腰上的長刀刀鞘。
倒數第三人回過頭來,回手拔刀,那黑影已經抽起獵戶腰間的帶鞘長刀,揮在空中。這人拔刀而出,那揮在空中得刀鞘猛地一記力劈華山,隨著身影的前行,全力地砸在了這人膝蓋上。
他的膝蓋骨當時便碎了,舉著刀,踉蹌後跳。
少年分開人群,以暴烈的手段,逼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