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小大夫的家世,他是華夏軍中哪個大戶人家的子弟吧?
……或許不會再見了。
如此這般,九月的時光漸漸過去,十月到來時,曲龍珺鼓起勇氣跟顧大嬸開口辭行,隨後也坦誠了自己的心事——若自己還是當初的瘦馬,受人支配,那被扔在哪裡就在哪裡活了,可眼下已經不再被人支配,便無法厚顏在這裡繼續呆下去,畢竟父親當年是死在小蒼河的,他雖然不堪,為女真人所驅使,但無論如何,也是自己的父親啊。
聽完了這些事情,顧大嬸勸說了她幾遍,待發現無法說服,終於只是建議曲龍珺多久一些時日。如今雖然女真人退了,各地一時間不會起兵戈,但劍門關外也絕不太平,她一個女子,是該多學些東西再走的。
曲龍珺如此又在成都留了半月時光,到得十月十六這日,才跟顧大嬸大哭了一場,準備跟隨安排好的商隊離開。顧大嬸終於哭喪著臉罵她:“你這蠢女子,將來俺們華夏軍打到外頭去了,你莫非又要逃跑,想要做個不食周粟的蠢蛋麼。”
曲龍珺從懷中拿出那本《婦女也頂半邊天》的書來:“我如今留下來,便從頭到尾都是受了你們的施捨,若有一天我在外頭也能靠自己活下來,真的能頂半邊天,那便都是靠自己的本領了,我的爹爹或許便能原諒我了啊。”
顧大嬸便又罵了她幾句,隨後與她做了將來一定要回來再看看的約定。
這一刻成都城外的風正捲起遠行的揚塵,胖胖的顧大嬸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看似柔弱、習慣了逆來順受的少女才脫了奴籍,便顯出瞭如此的倔強。但細細想來,這樣的倔強與一度扮成“龍傲天”的小少年,也有著些許的類似。
她依靠過往的技藝,打扮成了樸素而又有些難看的樣子,隨後跟了遠行的商隊啟程。她能寫會算,也已跟商隊掌櫃約定好,在途中能夠幫他們打些力所能及的小工。這裡或許還有顧大嬸在背後打過的招呼,但無論如何,待離開華夏軍的範圍,她便能因此稍稍有些一技之長了。
馬車咕嚕嚕的,迎著上午的陽光,朝著遠方的山嶺間駛去。曲龍珺站在裝滿貨物的馬車上朝後方招手,漸漸的,站在城門外的顧大嬸終於看不到了,她在車轅上坐下來。
車隊一路向前。
小賤狗啊……
不知什麼時候,似乎有粗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她回過頭,遠遠的,成都城已經在視野中變成一條黑線。她的眼淚陡然又落了下來,許久之後再轉身,視野的前方都是未知的道路,外頭的天地野蠻而兇殘,她是很害怕、很害怕的。
她揉了揉眼睛。
“你才是小賤狗呢……”
微帶哽咽的聲音,散在了風裡。
……
十月底,顧大嬸去到張村,將曲龍珺的事情告訴了還在上學的寧忌,寧忌先是目瞪口呆,隨後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你怎麼不攔住她呢!你怎麼不攔住她呢!她這下要死在外頭了!她要死在外頭了——”
這天下正是一片亂世,那樣嬌滴滴的女孩子出去了,能夠怎麼活著呢?這一點即便在寧忌這裡,也是能夠清楚地想到的。
……
同一時刻,風雪呼號的北方大地,寒冷的上京城。一場權力的博弈,開始出現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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