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緒混亂地想了片刻,抬頭道:“……小龍大夫呢,怎麼他不來給我,我……想謝謝他啊……”
“小龍啊。”顧大嬸露出個嘆息的神態,“他昨日便已經走了,前天下午不是跟你道別了嗎?”
“……他說他哥哥要成親。”
“嗯,就是成親的事情,他昨天就趕回去了,成親之後呢,他還得去學堂裡唸書,畢竟年紀不大,家裡人不許他出來亂跑。所以這東西也是託我轉交,應該有一段時間不會來成都了。”
“讀書……”曲龍珺重複了一句,過得片刻,“可是……為什麼啊?”
“什麼為什麼?”
“你們……華夏軍……你們到底想怎麼處置我啊,我畢竟是……跟著聞壽賓過來搗亂的,你們這……這個是……”
她的話語紛亂,眼淚不自覺的都掉了下來,過去一個月時間,這些話都憋在心裡,此時才能出口。顧大嬸在她身邊坐下來,拍了拍她的手掌。
“你又沒做壞事,這麼小的年紀,誰能由得了自己啊,如今也是好事,往後你都自由了,別哭了。”
“那我以後要走呢……”
“走……要去哪裡,你都可以自己安排啊。”顧大嬸笑著,“不過你傷還未全好,將來的事,可以細細想想,之後不論是留在成都,還是去到其他地方,都由得你自己做主,不會再有人像聞壽賓那樣約束你了……”
曲龍珺坐在那兒,眼淚便一直一直的掉下來。顧大嬸又安慰了她一陣,隨後才從房間裡離開。
猶如陌生的大海從四面八方洶湧包裹而來。
對於顧大嬸口中說的那句“自由了”,她只感到陌生,輕飄飄的有些把握不住重量。雖然只有十六歲,但自記事時起,她便一直處於別人的支配下活著,初時有父親母親,父母死後是聞壽賓,在過去的軌跡裡,倘若有一天她被賣出去,支配她一生的,也就會變成買下她的那位良人,到更遠的時候也許還會依附於子嗣活著——大家都這樣活,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待到聞壽賓死了,初時感到害怕,但接下來,無非也是落入了黑旗軍的手中。人生之中明白沒有多少反抗餘地時,是連恐懼也會變淡的,華夏軍的人無論是看上了她,想對她做點什麼,或是想利用她做點什麼,她都能夠清晰地理解,實際上,多半也很難做出反抗來。
然而……自由了?
她想起面孔冷冰冰的小龍大夫,七月二十一那天的凌晨,他救了她,給她治好了傷……一個月的時間裡,他們連話都沒有多說幾句,而他如今……已經走了……
……為什麼啊?
病房的櫃子上擺放著幾本書,還有那一包的字據與銀錢,加在她身上的某些無形之物,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她對於這片天地,都覺得有些無法理解。
她想起死去的父親母親。
有時候也想起七月二十一那天的一些記憶,想起依稀是龍大夫說的那句話。
“……小賤狗,你看起來好像一條死魚哦……”
我們之前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