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世事變化,今日之情況與半年前完全不同,但說起來,出乎意料者無非兩點,陳凡佔了潭州,寧毅穩住了西南,女真的軍隊呢……最好的狀況是順著荊襄等地一路逃回北方,接下來呢,華夏軍其實多少也損了元氣,當然,幾年內他們就會恢復實力,到時候兩邊一連上,說句實話,劉某如今佔的這點地盤,正好在華夏軍兩邊鉗制的夾角上。”
劉光世說到這裡,只是笑了笑:“擊潰女真,華夏軍名聲大振,今後席捲天下,都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啊,其一,夏將軍說的對,你想要投降過去當個火頭兵,人家還未必會收呢。其二,華夏軍施政嚴苛,這一點確實是有的,一旦大勝,內部或者過猶不及,劉某也覺得,難免要出些問題,當然,關於此事,我們暫時觀望便是。”
“無論如何,幾年的時間,咱們是有的。”劉光世伸手在潭州與西南之間劃了一個圈,“但也只有那幾年的時間了,這一片地方,遲早要與黑旗起摩擦,咱們何去何從,便不得不有所考慮。”
“關於這局面的應對,劉某有幾點考慮。”劉光世笑著,“其一,強大自身,總是不會有錯的,不管要打還是要和,自己要有力氣才行,今日在座各位,哪一方都未必能與黑旗、女真這樣的勢力掰腕子,但若是聯手起來,趁著華夏軍元氣已傷,暫時在這區域性地方,是有些優勢的,其次去了文官掣肘,咱們痛定思痛,未必沒有發展的機會。”
“但只是聯手,還不夠強,其實說白了吧,就算重複武朝舊觀,在金國、黑旗之間,武朝也是最弱的一方,但打勝的資格沒有,談的資格,總是會有的。諸位且看著形勢,黑旗要恢復元氣,穩定局面,按兵不動,金軍北撤,今上於臨安對峙於東面,諸位看看,有多少地方,而今是空出來了的。”
劉光世的手掌拍在地圖上,眼中精芒已現:“諸位,中原!只要西南之戰停歇,女真北去,咱們聯手,接下來破長江而取中原,回攻汴梁,重複我武朝舊觀,諸位啊,這是不世之功啊!於我武朝,於我漢人,於我華夏——”
他這聲音落下,桌邊有人站了起來,摺扇拍在了手掌上:“的確,女真人若兵敗而去,於中原的掌控,便落至最低點,再無影響力了。而臨安那邊,一幫跳樑小醜,一時之間也是無法顧及中原的。”
又有人道:“宗翰在西南被打得灰頭土臉,不論能不能撤出來,到時候守汴梁者,必然已不再是女真軍隊。若是場面上的幾個人,咱們或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輕鬆光復舊都啊。”
劉光世笑著:“再者,名不正則言不順,去年我武朝傾頹潰敗,岳飛、韓世忠等人去了東面,卻連先帝都未能守住,這些事情,劉某談不上怪罪他們。後來女真勢大,有些人——漢奸!他們是真的投降了,也有許多仍舊心懷忠義之人,如夏將軍一般,雖然不得不與女真人虛與委蛇,但內心之中一直忠於我武朝,等待著反正時機的,各位啊,劉某也正在等待這一時機的到來啊。我等奉天意承皇命,為我武朝保住火種,復中原舊觀,來日不論對誰,都能交代得過去了。”
他一面說著這些話,一面拿出炭筆,在地圖上將一塊又一塊的地方圈起來,那囊括了汴梁等地的一大圈地盤,儼然便是整個天下中最大的勢力之一,有人將拳頭拍在了手掌上。
劉光世不再笑,目光嚴肅地將炭筆敲在了那上頭。
“諸位,這一片地方,數年時間,什麼都可能發生,若我們痛定思痛,銳意革新,向西南學習,那一切會如何?若是過得幾年,形勢變化,西南真的出了問題,那一切會如何?而即便真的如人所說,我武朝國運終究不幸衰微,諸位啊,我等保民於一方,那也是一番大功德,對得住天下,也對得住華夏了。”
江風颯沓,劉光世的話語擲地有聲,眾人站在那兒,為著這圖景嚴肅和沉默了片刻,才有人說話。
“西南擊敗女真,元氣已傷,必然無力再做北伐。中原千萬黎民,十餘年受苦,有此機會,我等若再坐視,蒼生何辜啊。各位,劉將軍說得對,其實便不論那些打算、利益,如今的中原黎民,也正需要大家共棄前嫌,救其於水火,不能再拖了。今日之事,劉將軍牽頭,其實,眼下整個漢人天下,也唯有劉將軍德高望重,能於此事之中,任盟主一職。從今往後,我江東陳家上下,悉聽劉將軍調配!差遣!”
大江東去的風景裡,又有許多的肉食者們,為這個國家的將來,做出了艱難的選擇。
城頭變幻大王旗。有多少人會記得他們呢?
這是三月底的時候,宗翰尚未走出劍閣,秦紹謙與完顏希尹正在劍閣以北不斷調兵對峙。三月二十七,秦紹謙麾下將領齊新翰率領三千人,出現在近千里之外的樊城附近,試圖強襲襄樊渡口。而完顏希尹早有準備。
華夏軍第七軍精銳,與女真屠山衛的第一輪廝殺,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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