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與先太子君武,亦有類似,剛愎自用,能呈一時之強,終不可久,諸位覺得如何……”
眾人議論片刻,過不多時,吳啟梅也來了,將鈞社眾人在後方大堂聚集起來。老人精神不錯,先是樂呵呵地與眾人打了招呼,請茶之後,方著人將他的新文章給大家都發了一份。
不少人看著文章,亦表露出疑惑的神態,吳啟梅待眾人大都看完後,方才開了口:
“近來幾日,諸位皆為西南戰事所擾,老夫聽聞西南戰局時,亦有些意外,遂遣鳳霖、佳暨等人確認訊息,後又詳細詢問了西南狀況。到得今日,便有些事情可以確定了,上月底,於西南群山中,寧毅所率黑旗匪軍借地利設下埋伏,竟擊潰了女真西路軍寶山大王完顏斜保所率女真精銳,完顏斜保被寧毅斬於陣前。此戰逆轉了西南局勢。”
老人坦率地說了這些狀況,在眾人的肅穆之中,方才笑了笑:“此等訊息,出乎我等意料之外。而今看來,整個西南的戰況再難預料了,這幾日,我問鳳霖、佳暨等人,西南為何能勝啊,這幾年來,西南究竟是如何在那山溝溝裡發展起來的啊?說來慚愧,許多人竟毫不知情。”
“……於是老夫也召集了一些人,這幾年裡與西南有過往來的商販、這些日子裡,眼光仍舊盯著西南,未曾放鬆的先見之人,像李善,他便是其中之一,他當年與李德新來往甚密,不忘了解西南狀況……老夫向眾人請教,因而得知了許多的事情。諸位啊,對於西南,要打起精神來了。”
老人點著頭,語重心長:“要打起精神來啊。”
眾人點頭,有人望向李善,對於他受到老師的誇獎,很是羨慕。
只聽吳啟梅道:“而今看來,接下來幾年,西南便有可能成為天下的心腹之患。寧毅是何人,黑旗為何物?我們往日有一些想法,終究不過泛泛之談,這幾日老夫詳細詢問、查證,又看了許許多多的情報,方才有所結論。”
他說話間,甘鳳霖捧出一大疊紙張來,紙張有新有舊,想來都是收集過來的資訊,放在桌上足有半個人頭高。吳啟梅在那紙張上拍了拍。
“西南為何會打出此等戰況,寧毅為何人?首先寧毅是兇殘之人,這裡的許多事情,其實諸位都知道,先前或多或少地聽過,此人雖是贅婿出身,生性自卑,但越是自卑之人,越兇殘,碰不得!老夫不知道他是何時學的武藝,但他習武之後,手上血債不斷!”
“當年他有秦嗣源撐腰,執掌密偵司,管理綠林之事時,手上血債無數。時常會有江湖義士刺殺於他,隨後死於他的手上……這是他早年就有的風評,其實他若真是君子之人,執掌綠林又豈會如此與人結怨?梁山匪人與其結怨甚深,一度殺至江寧,殺到他的家裡去,寧毅便也殺到了梁山,他以右相府的力量,屠滅梁山近半匪人,血流成河。雖然狗咬狗都不是好人,但寧毅這兇殘二字風評,不會有錯。”
“其次,寧毅乃奸狡之人。”吳啟梅將手指敲打在桌子上,“諸位啊,他很聰明,不可小覷,他原是讀書出身,後來家境潦倒入贅商賈之家,或許因此便對錢財阿堵之物有了慾念,於商事極有天分。”
“小事我們不提,只提景翰十一年,天下遭災,南方大水北方大旱,多地顆粒無收,民不聊生。其時秦嗣源居右相,本該負責天下賑災之事,寧毅藉此便利,發動天下糧販入受災之地販糧。他是商業大才,接著相府名義,將糧商統一調配,統一糧價,凡不受其指揮者,便受打壓,甚至是官府親自出來處理。那一年,一直到下雪,糧價降不下去啊,中原之地餓死多少人,但他幫右相府,賺得盆溢缽滿!”
吳啟梅手指用力敲下,房間裡便有人站了起來:“這事我知道啊,當年說著賑災,實際上可都是高價賣啊!”
又有人說起來:“沒錯,景翰十一年大災我也有印象……”
“若非遭此大災,國力大損,女真人會不會南下還不好說呢……”
眾人議論紛紛,吳啟梅手掌往下壓了壓。
“這還只是當年之事,即便在前幾年,黑旗居於西南山中,與各地的商事仍舊在做。老夫說過,寧毅乃是經商奇才,從西南運出來的東西,諸位其實都心中有數吧?不說其他了,就說書,西南將經史子集印得極是精美啊,它不光排字整齊,而且封裝都精美絕倫。可是呢?同樣的書,西南的要價是一般書的十倍百倍乃至千倍啊!”
“西南典籍,出貨不多價格高昂,早幾年老夫變成撰文抨擊,要警惕此事,都是書罷了,就算裝點精美,書中的聖賢之言可有偏差嗎?不光如此,西南還將各種綺麗淫亂之文、各種低俗無趣之文精心裝點,運到中原,運到江南販賣。附庸風雅之人趨之若鶩啊!這些東西化為銀錢,回到西南,便成了黑旗軍的槍炮。”
“諸位啊,寧毅在外頭有一諢號,叫做心魔,此人於人心性之中不堪之處瞭解甚深,早些年他雖在西南,然而以各種奇淫之物亂我江南人心,他甚至將軍中槍炮也賣給我武朝的軍隊,武朝軍隊買了他的槍炮,反倒覺得佔了便宜,旁人說起攻西南之事,各個軍隊拿人手軟,哪裡還拿得起刀槍!他便一點一點地,腐蝕了我武朝軍隊。所以說,此人奸狡,不可不防。”
“其三!”吳啟梅加重了聲音,“此人瘋狂,不可以常理度之,這瘋狂之說,一是他殘忍弒君,以致我武朝、我中原、我華夏淪陷,不可理喻!而他弒君之後竟還說是為了華夏!給他的軍隊命名為華夏軍,令人恥笑!而這瘋狂的第二項,在於他竟然說過,要滅我儒家道統!”
他說到這裡,看著眾人頓了頓。房間裡傳出笑聲來:“此事確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