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窮匕見。
……
左文懷最後一次見到於明舟,是他滿眼血絲,終於決定動手的那一刻。
十餘年的好友,雖然也有過幾年的分隔,但這幾個月以來的碰頭,彼此已經能夠將許多話說開。左文懷其實有很多話想說,也想勸說他將整個計劃再過一遍,但於明舟在這件事上,仍舊錶現得剛愎自用。
“這是我的事情。宰了銀術可,我們再來看看是誰厲害。”於明舟如此說著,神色傲岸,“……武朝也有能勝的辦法。若多給我二十年,我用不著你們。”
他說完這些,微微有些猶豫,但終於……沒有說出更多的話語。
在整個作戰的過程中,於明舟的機會只有一次。他抓住完顏青珏,隨後攪亂了傳訊的系統,發出早先草擬的假命令,以完顏青珏的名義將銀術可的部隊引入山中,以山勢分割部隊,隨後調動大量的漢軍堵住道路。
他為銀術可設下了大規模的地雷陣做埋伏,但計劃仍舊沒能趕上變化,作為縱橫一生的女真老將,銀術可先一步察覺出了問題,地雷陣並未對其造成巨大的損傷。山中的形勢一片混亂,銀術可率領精銳衝殺而出,要與大部隊匯合。
陳凡的部隊尚在山間奔突,未曾趕到。於明舟親率隊伍上前堵截,意識到問題所在的銀術可直撲於明舟本陣,於明舟使盡渾身解數,在山間或糾纏或逃跑,牽制住銀術可。
二月二十四這一天的清晨,鏖戰整晚的於明舟率領數量不多的親衛隊,被銀術可堵在了山間——他投降太久,許多事情需要保密,身邊真正有戰力的部隊畢竟不多,大量的部隊在銀術可的衝殺下不堪一擊,最終只是漫山遍野的逃亡,到得被堵住的這一刻,於明舟半身染血,甲冑碎裂,他手持單刀,對著前方衝來的銀術可部隊放聲大笑,發出挑戰。
“哈哈哈哈,銀術可!爺爺是武朝人於明舟!是我讓你走到這一步的!想要報仇,你可敢與我單挑——”
他的手在顫抖,幾乎已經拿不住染血的長刀了,但一面喊,他還在一面往前走,眼中是刻骨銘心的、嗜血的仇恨,銀術可接受了他的挑戰,單槍匹馬,衝了過來。
朝陽升起的時候,於明舟朝著金國的敵人,毫無保留地撲上前去,全力拼殺——
……
“於明舟不能來見你,二十四的早上,他在跟銀術可的作戰裡犧牲了。”左文懷說著話,“跟華夏軍不同的是,他的同伴太少了,直到最後,也沒有多少人能跟他並肩作戰。這是武朝滅亡的原因。但生而為人,他確實沒有輸給這世界上的任何人。”
“他……”
左文懷斟酌片刻,眼中閃過深深的悲慼,但沒有再說話。
他面對的問題太巨大,他面對的世界太慘烈,要揹負的責任太沉重,所以只能以這樣決絕的方式來抗爭,他出賣父親,殺死親人,自殘肢體,放下尊嚴……是他的本性殘暴嗎?只因世事太糜爛,英雄便只能如此反抗。
他一路廝殺,最後仗刀前行。有誰能比得過他呢?
左文懷緩緩站起來,離開了房間。
……
情報的混亂,主帥的離隊在戰場上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也是決定性的損失。
銀術可死於於明舟犧牲後的下一個時辰,陳凡率領部隊追上了他。
有人告訴了陳凡於明舟的死訊,不久之後,陳凡從戰馬上下來,走向窮途末路的女真主帥。
“翻譯給他聽,銀術可!給你個機會!你我二人,來決定這場戰爭的勝負!”
銀術可的戰馬已經死在了於明舟的刀下,他揮住衛隊,扔開頭盔,持槍往前。不久之後,這位女真宿將於瀏陽縣附近的坡地上,在激烈的廝殺中,被陳凡活生生地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