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華夏軍這一面,開展之初是四個師五萬餘人的主力,後來也曾加入兩萬左右的新兵,打到二月底的這個時間點,第一師的剩餘人數大概是八千餘,二師經歷了黃明縣之敗,後來補充了一些傷兵,打到二月底,剩下四千餘人,四師渠正言手上還帶著七千人,五師八千餘,再加上軍長何志成直屬了特種旅、幹部團等有生力量六千,棕溪、雷崗前線參與阻擊對方十五萬大軍的,實際上便是這三萬四千餘人。
西瓜在後方剿匪,手上領了一支特種作戰部隊,實際上並不多,進入二月後,寧毅終於把原本準備好的人手摳出來。他手上的六千人,包括了警備團、剿匪部隊、部分參與了前線作戰的特種作戰人員以及少量的技術兵。
集結於前線的三萬四千餘人,實際上並不集中。依靠棕溪、雷崗之前山嶺的道路崎嶇,大兵團展不開的特性,大量的兵力都被放了出去,分散作戰。
二月二十三這天清晨,女真人的幾支部隊就已經展開了大規模的穿插突襲,華夏軍這邊在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集結起來的大約是一萬五千的部隊,首先以四千、五千、六千人的三個集團迎擊斜保、拔離速、撒八麾下各一路薄弱力量,戰鬥從中午開始便在山中打響。
華夏軍的力量隨後還在不斷調集。
寧毅從梓州的出發,與女真人選擇的,倒是“不約而同”的一個時間點。但隨著他的這一步動作,二月二十三這天,對整個西南戰局而言,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意義。
所有人都能夠知道,戰局到了極關鍵的節點上。但沒有多少人能理解寧毅做出這種選擇的動機是什麼。
對於女真人而言,進入劍閣時主力是二十萬大軍,如今搞到前線只有十二萬,能用的漢軍幾乎消耗殆盡,從歷史上來說,是極為難堪的一幕。但戰爭並不遵循簡單的交換比,要用幾萬人的力量將金兵這樣耗下來,華夏軍承受的是更加巨大的壓力,當兵力漸漸減少,會在某一刻崩潰的,更可能是如今拼拼湊湊只剩下了四萬的華夏軍。
對於華夏軍主動出擊籍著山路攪混水的目的,女真人當然理解一部分。守城戰需要耗到進攻方放棄為止,野外的運動作戰則可以選擇攻擊對方的首腦,譬如說在這邊最複雜的山地地形上,奇襲了宗翰,又或者拔離速、撒八、斜保……只要擊潰一部主力,就能獲取守城作戰無法輕易拿下的戰果,甚至會造成對方的提前敗退。
為了應對這一可能,宗翰甚至都選擇了最謹慎的姿態,不願意讓華夏軍知道他的所在。與此同時,他的長子完顏設也馬也並未出現在前線戰場上。
真正被放出來的誘餌,只有完顏斜保,宗翰的這個兒子在外界以魯莽著稱,但實際上心底細膩,他所率領的以延山衛為主體的復仇軍在整個金兵當中是僅次於屠山衛的強軍,即便婁室死去多年,在雪恥目的下一直接受訓練的這支部隊也本是女真人進攻西南的核心力量。
如果華夏軍要進行斬首,斜保是最好的目標,但要斬首斜保,需要把命真的搭上來才行。
女真人在過去一個多月的前進裡,走得極為艱難,損失也大,但在總體上並沒有出現致命的錯誤。理論上來說,一旦他們越過雷崗、棕溪,華夏軍就必須轉身回到梓州,打一場不情不願的守城戰。而到那個時候,大量戰鬥力不高的部隊——譬如說漢軍,女真人就能讓他們長驅直進,在成都平原上盡情地糟蹋華夏軍的大後方。
這樣會讓華夏軍很難受,但對方必須這樣選擇——當然,宗翰等人也一度預測了越過雷崗、棕溪一線的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寧毅意識到困守梓州只是坐以待斃,於是壯士斷腕放棄成都平原,折回涼山山中繼續當他的山大王。那也算是西南之戰走到盡頭的一種方式。
誰也沒想到,寧毅出來了。
壯士斷腕到這個程度?一旦過了線,就以四萬人展開全面作戰?
破釜沉舟哀兵必勝的故事宗翰也知道,但在眼前的情況下,這樣的選擇顯得很不理智——甚至可笑。
因為這樣的迷惑,女真軍中二十三到二十四過度的這一晚顯得極不平靜,高層將領一面故作尋常地做出前線調動,一面與拔離速這邊的核心指揮群進行商議。
達賚、撒八等人自然都認為有詐。完顏斜保按照他的“設定”開始瘋狂前推,做出要抓住第一刻戰機的姿態,在後方早已蓄勢待發的萬餘部隊也在迅速地擠過來。高慶裔一度提出諫言:“寧毅此人孤注一擲,盤算必然極不尋常,不如勒令寶山大王速速停住,另派軍隊前去試探。”
完顏設也馬持同樣的謹慎態度,但宗翰一時間並未作出決定,拔離速則一如既往地做著他穩健的工作——令中路大軍沉穩向前,即便有什麼事情,也不至於與斜保軍隊完全脫節。
“……寧毅的六千人殺出來,即便戰力驚人,下一步會如何?他的目的為何?對所有踏出雷崗、棕溪的兵力以迎頭痛擊?他能擊敗幾人?”
半個晚上的時間,宗翰等人都在地圖上不斷進行推演,但無法推出結果來。天尚未全亮,斜保的使者也來了,帶來了斜保本人的書信與陳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