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上戰場啊?”
“宗翰很近了,是時候去會一會他了。”
“在……外面決戰?他們說……不太好啊,我們人少。”
師師絞盡腦汁,回憶著過去這段時間聽到的軍事訊息,在這之前,其實誰也沒有想過這場大戰會全都在梓州城的前方打。寧毅是要將所有兵力都投進去了……
“打仗嘛,就是想不到的計劃才好用。不用擔心,小蒼河我也是在前線呆了很久的。”寧毅笑了笑,“辭不失我都是親手殺的。”
“我一直覺得你就是詩寫得最好……”她這樣說著話,覺得詞不達意,眼淚都要出來了。在這一刻她倒是又感受到了將軍出征前戀人獻身的心情——比說話其實要好受得多。
“哈哈,詩啊……”寧毅笑了笑,這笑容中的意思師師卻也有些看不懂。兩人之間沉默持續了片刻,寧毅點頭:“那……先走了,是時候去教訓他們了。”
“寧立恆……立恆。”師師叫住他,她一向是額頭有點大,但極有氣質的模樣,此時睜著很大的眼睛,許多的思維就像是要在眼睛裡化為實質,害怕、焦慮、複雜,為自己詞不達意而感到的著急……她雙唇顫了幾下。
“那個……我……你要是……死在了戰場上,你……喂,你沒什麼話跟我說嗎?你……我知道你們上戰場都要寫、寫遺書,你給你家裡人都寫了的吧……我不是說、那個……我的意思是……你的遺書都是給你家裡人的,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要是死了……你沒有話跟我說嗎?我、我們都認識這麼多年了……”
她沒能找到更好的表述方式,說到這裡,眼淚便流下來了,她只能偏過頭去,一隻手用力揪住了大腿上的裙子,一隻手撐在旁邊的桌子上,讓自己只是微微屈膝而不至於蹲下去。淚水啪嗒往下掉。
寧毅看著她,目光復雜,手指也在腿上無意識地敲擊著,過了許久,才說道:“我如果能回來……我們再討論這件事,好吧?”
過得片刻,想要轉身,又覺得這句話有點不吉利,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放心吧……多大的事……我一定能回來。”
如此這般,轉身走了。
這是李師師記憶裡的二月二十三,至少在那一刻,前途未卜,命運的狂瀾捲到這裡,正捲起風蕭蕭兮易水寒一般的悲壯氣息來。
在這一刻,西南、天下、包括女真三十年來縱橫天下來,面對的所有抵抗,正要走到盡頭。如果失敗,那就該是天下的終局了。
師師從房間裡出來時,對於整個戰場來說數量並不多計程車兵正在薄薄的日光裡走過城門。
由於顏料的關係,畫面中的氣勢並不飽滿。這是一切都顯得蒼白的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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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振興元年、金天會十五年的春天,二月二十三。
西南的山嶺之中,參與南征的拔離速、完顏撒八、達賚、完顏斜保所部的數支軍隊,在相互的約定中陡然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穿插挺進,試圖打破在華夏軍殊死的抵抗中因地形而變得混亂的戰爭局勢。
穿插展開的同一時間,梓州前方的華夏軍指揮部做出了反應,集中部隊對女真人前移的弱勢兵線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分割截擊,試圖在女真人的強勢兵線反應過來前吞下一定的戰果。雙方進行了一天時間的廝殺。
二月二十三日夜、到二月二十四的這日早晨,一則訊息從梓州發出,經過了各種不同路線後,陸續傳到了前線女真人各部的主將大營之中。這一訊息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干擾了女真各路軍隊隨後採取的應對態度。達賚、撒八所部選擇了保守的防禦、拔離速不緊不慢地穿插,完顏斜保的復仇軍部隊則是忽然加快了速度,瘋狂前推,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突破雷崗、棕溪一線。
二月二十三,寧毅親率精銳部隊六千餘,踏出梓州城門。
——壓向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