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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颯颯,在江州城南,看到剛剛傳來的大戰訊息時,希尹握紙的手微微地顫了顫,他雙唇緊抿,目光變得凌厲起來。
在他的身側,一車一車的糧草輜重正在入城,從南面駛來的運糧車隊在士兵的看押下,近似無遠弗屆地延伸。
過來請安的完顏青珏在身後等待,這位金國的小王爺在先前的大戰中立有大功,擺脫了沾著裙帶關係的紈絝子弟形象,如今也正要奔赴長沙方向,於周邊遊說和煽動各個勢力投降、且向長沙發兵。
希尹將情報上的訊息緩緩的唸了出來。
“……這場仗的最後,宗輔大軍後撤四十餘里,岳飛、韓世忠等人率領的軍隊一路追殺,至深夜方止,近三萬人死傷、失蹤……廢物。”希尹緩緩地折起紙張,“對於江寧的戰況,我早已警告過他,別不把投降的漢人當人看,遲早遭反噬。老三看似聽話,實則愚蠢不堪,他將百萬人拉到戰場,還以為折辱了這幫漢人,什麼要將江寧溶成鐵水……若不幹這種蠢事,江寧已經完了。”
希尹的話語一字一頓,完顏青珏卻知道師父已處於極大的憤怒之中,他斟酌片刻:“若是這樣,那位武朝新君破了江寧危局,怕是又要成氣象?師父要不要回去……幫幫那兩位……”
“成不了氣象了。”希尹搖了搖頭,“江南一帶,投降的已相繼表態,武朝頹勢已成,恰如雪崩,有些地方就算想要投誠回去,江寧的那點軍隊,也難說守不守得住……”
“可那百萬武朝軍隊……”
“土雞瓦狗,先不說他們要回去人家敢不敢手下,秋收已畢,如今江南大部分軍糧操之我手,那位新君守了江寧三月,還能不能養活人都是問題,這事不必擔心,待宗輔宗弼重整旗鼓,江寧終究是守不住的。那位新君唯一的機會是離開江南,帶著宗輔宗弼四處打轉,若他想找塊地方死守,下次不會再有這破釜沉舟的機會了。”希尹頓了頓,有兩縷參差的白髮飄在山風裡,“讓為師嘆氣的是,我女真戰力消退,不復當年的事實終於被那幫敗家子表露出來了,你看著吧,西南那位擅長宣傳,十二萬漢軍破女真百萬的事情,不久就要被人說起來了。”
完顏青珏道:“但到得此時,相信這些許言論,也已無力迴天,不過,師父……武朝漢軍毫無士氣可言,此次徵西南,縱然也發數百萬士兵過去,恐怕也難以對黑旗軍造成多大影響。弟子心有憂慮……”
“趕驢熬鷹,各用其法。”希尹搖了搖頭,“為師早已說過宗輔之謬,豈會如他一般愚蠢。江南土地遼闊,武朝一亡,眾人皆求自保,將來我大金居於北端,鞭長莫及,與其費大力氣將他們逼死,不如讓各方軍閥割據,由得他們自己殺死自己。對於西南之戰,我自會公平對待,賞罰分明,只要他們在戰場上能起到一定作用,我不會吝於獎賞。你們啊,也莫要仗著自己是大金勳貴,眼高於頂,須知聽話的狗比怨著你的狗,要好用得多。”
完顏青珏行了一禮:“老師教誨,青珏銘記於心,無時或忘。”
希尹擺擺手:“好了,去吧,這次過去長沙,萬事還得小心,我聽說華夏軍的好幾批人都已經朝那邊過去了,你身份尊貴,行動之時,注意保護好自己。”
“請師父放心,這幾年來,對華夏軍那邊,青珏已無半點輕視自傲之心,此次前去,必不負君命……至於幾批華夏軍的人,青珏也已準備好會會他們了!”
他口中說出這番話來,不久之後,在希尹的注視中告辭離去。他領著上千人的馬隊離開江州,踏上征程,不多時在群山的另一側,又看見了銀術可領大軍轉移的蹤跡,在那群山起伏間,延綿的軍隊與戰旗一路延伸,猶如洶湧鐵流。
這是女真人崛起道路上吞吐天下的豪氣,完顏青珏遠遠地望著,心中豪邁不已,他知道,老的一輩慢慢的都將逝去,不久之後,守護這個國家的重任將要壓倒他們的肩膀上,這一刻,他為自己仍舊能夠看到的這豪邁的一幕感到自豪。
洶湧的軍隊,往西面推進。
……
成都以西,遠隔數百里,是地勢高拔延綿的青藏高原,如今,這裡被稱為吐蕃。
吐蕃歷史悠久,一貫以來,各放牧部族征戰殺伐不息,自唐時開始,在松贊干布等數位君王的手中,有過短暫的大一統時期。但不久之後,復又陷入分裂,高原上各方諸侯割據廝殺、分分合合,至今未曾恢復唐朝後期的輝煌。
位於吐蕃南端的達央是個中型部落——曾經自然也有過興盛的時候——近百年來,逐漸的衰落下去。幾十年前,一位追求刀道至境的男人一度遊歷高原,與達央部落當年的首領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這男人便是霸刀莊的莊主劉大彪。